薛大夫人那邊的宴席什麼時候散,上官月並不知道,他和薛四郎你一杯我一杯,就著相見恨晚兄弟情深的話很快就喝醉了。
薛四郎被婢女們抬回室內,上官月則被抬上了馬車。
“快走,快走,喝成這個樣子,彆被薛大老爺看到,又要罵。”
“大老爺現在的脾氣很嚇人。”
“還是大夫人當家的時候好。”
“你們也傻,有事偷偷去跟大夫人說就行,大老爺最聽大夫人的話。”
伴著薛家門前仆從嘮叨閒話家事,上官月的馬車晃晃悠悠而去。
馬車徑直駛入一間宅院,宅院穿過一道暗門就是餘慶堂。
蔡掌櫃已經等在院子裡,將上官月攙扶下來,聞著一身的酒味很是擔心。
“公子怎麼喝這麼多?”
公子雖然經營樓船,宛如沉浸在酒池中,但很少飲酒。
第一次喝這麼多。
真不知道這個薛四郎哪裡值得。
本來今日該去上官家,但公子突然跑去薛家,說什麼薛老夫人也算是皇親,他就要跟公主認親了,跟薛四郎也認認親。
薛家算哪門子親!
進了室內,蔡掌櫃遞上濃茶,上官月一飲而儘。
“我沒事,還好。”他說,笑意更濃,“非常好。”
今天來薛家來的非常好。
讓人盯著東陽侯世子的動向,得知今天去了薛家,過年期間,夫妻兩人走親戚肯定要一起。
他便立刻也來了。
果然。
白籬來見他了。
雖然未見其麵,隻見其字。
可見她也是一直在找機會見他。
上官月再次一笑,躺下來。
白籬不會一直跟著那東陽侯少夫人吧?
這麼看來,東陽侯少夫人的確體質特殊。
等明日見了,問問她。
希望明日能多說幾句話。
嗯,要提前想好要說什麼,她附身時間短,免得囉嗦耽擱。
“公子,明日去上官府吧,公主也會去,到時候正好…”蔡掌櫃在旁說。
話沒說完上官月擺手打斷:“明日我有事。”
又有什麼事?蔡掌櫃愣了下,但上官月不說話了,用袖子蓋住頭臉似乎困倦,他便也不再多問退了出去了。
站在門外思忖一刻,琢磨出來點味道了,蔡掌櫃叫來跟著上官月的護衛。
“公子今天去薛家,有沒有見到…嗯,誰?”他低聲問。
護衛不解看他:“誰?”
蔡掌櫃隻得說出來“東陽侯少夫人。”
護衛瞪眼看他:“公子見彆人夫人做什麼?公子隻是跟薛四郎喝酒,薛家的小姐們都沒見。”
蔡掌櫃示意護衛小聲點:“沒見就好沒見就好。”
是他多想了。
再說了,真要有心思,也不會當著人家丈夫在場的時候私會。
……
……
暮色中的東陽侯夫人室內擠滿了人,正月裡沒有年前忙,大人孩子都清閒,正是膝下儘孝的時候,早早就來問安。
今日走親戚也多,回來了都要講述見聞。
莊籬一改往日安靜,講了在薛家吃了什麼,玩了什麼,婢女仆婦什麼舉止,薛老夫人和薛大老爺說了什麼,甚至薛夫人的麵色妝容都講了。
聽的周九娘瞪眼:“嫂嫂講得也太細了。”
東陽侯夫人卻沒有嫌棄莊籬囉嗦,知道是想要讓她知道薛大夫人如今的日子過得很舒心。
“玩得開心就好。”她說,看著莊籬,“你姨母很是喜歡你。”
莊籬起身端起一杯茶,緩緩走到東陽侯夫人身前:“姨母對我很好,我也應該對姨母好。”隨著說話,她轉動著手中的茶杯,茶水輕輕蕩漾,一圈圈漣漪散開。
室內的暮色也宛如水波般晃動。
在一片波光中,莊籬看著東陽侯夫人。
“所以,我想要更好為姨母調理身體……”
東陽侯夫人看著她緩緩點頭。
如果此時有人掀簾子進來,會看到除了東陽侯夫人點頭,室內坐著的人都在點頭,包括站著婢女們,大家臉上帶著笑,所有的視線都落在莊籬身上。
“那就辛苦你再為你姨母做一味香藥。”東陽侯夫人緩緩說。
莊籬應聲是:“上次在章大夫那裡做線香,我也試配了一個新藥方,趁著年節清閒,我明日就去做出來。”
她說著笑了。
東陽侯夫人也笑了,室內所有人都笑了。
“好,好,辛苦你了。”
她們齊聲說。
但在齊聲中有男聲響起,聲音有些凝滯緩慢。
“…我明日要去赴宴。”
莊籬轉頭,室內所有人如同她一般轉頭,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周景雲。
周景雲神情如其他人一樣含笑,但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思索什麼。
莊籬看著他,聲音宛如從茶水中蕩漾而出:“世子自去赴宴,多派些人手跟著我,這樣就能保證我的安全,是吧。”
東陽侯夫人等人都跟著開口:“是啊,是啊。”
周景雲的眉頭舒展開,終於跟著點頭:“是啊,是啊。”
莊籬收回視線,笑了笑,端起茶杯遞給東陽侯夫人。
東陽侯夫人伸手接過,伴著雙手相碰,東陽侯夫人發出一聲輕咳,蕩漾的暮色褪去,茶水變得清澈。
下一刻“夫人怎麼咳嗽了。”“這兩天是熬磨人。”七嘴八舌的聲音也隨之而起。
周九娘還爬上床,站在後邊為侯夫人輕輕敲背。
東陽侯夫人笑了,示意自己沒事,又看了莊籬一眼:“你坐下吧。”
莊籬應聲是坐回周景雲身邊。
室內其他人接著講述走親訪友的見聞,說說笑笑,熱熱鬨鬨。
“少夫人喝茶。”春月在旁小聲說,給她遞來茶。
莊籬接過茶杯,垂目看著清澈的茶水。
她以前敬重這家裡的人,她的到來給他們帶來滅門滅族之禍。
所以她在這裡收斂本能,儘量少出門,少出現這家人麵前,為了就是不影響她們。
她也從不探究周景雲的夢境,僅僅在掩蓋容貌,以及十分疑惑的時候,才對周景雲用惑術。
但現在麼…
莊籬端起茶杯喝了口。
當初她和周景雲說,白籬這個人,不太好。
她當時說了一半留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