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是半個小時後到的,人被秘密送進了市中心第一人民醫院。
為了保證他受傷的消息不外泄,隨行的創宏老總們都被錦書按規矩給有條不紊地安排進酒店暫時居住了。
原本我沒打算跟她們一起進醫院搶救室,可架不住殷長燼這家夥昏迷了手還死死抓著我不放……
直到要進搶救室時,護士們才強行把他的爪子掰開,火急火燎地將人往手術室裡推。
在外等消息的兩個小時裡,我萌生出三次要跑的念頭,可都被錦書給強行掐死在了萌芽期……
許是料到我現在還不想管她哥,錦書那小丫頭竟精明地全程摟著我胳膊不撒手。
一察覺到我想打退堂鼓,就用無比無辜委屈的眼神盯我,可憐兮兮地問我:
“嫂子,你是徹底對我哥失望了嗎?我哥都快要死了,你也不肯原諒他?”
我:“……”
“嫂子,都說一日夫妻百夜恩,如果大哥醒來看不見你,該多傷心失望啊!”
“……”
“嫂子,我哥是不是活不成了,我哥進搶救室那會子,我看見他流眼淚了,他一定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舍不得嫂子……”
“???”
最後一次,我想上廁所,可她還是摟著我胳膊死也不撒手。
我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錦書……”
我想去衛生間……
可錦書昂頭淚眼巴巴的對著我就一頓輸出:
“嫂子,我哥現在還沒消息,不會出不來了吧!當年我小哥就是這樣,進了搶救室就沒能再醒過來……我好怕我哥也下不了手術台。嫂子,這種時候你不會丟掉我哥不管的對不對?”
我懷疑她在道德綁架我。
我無奈解釋:“怎麼可能,你哥隻是被鬼攻擊了,雖然受傷嚴重但還沒有到丟命的地步!”
錦書哭得更厲害了:
“可我哥上上上個月才出的車禍,他車禍後遺症還沒好呢,昨天我還看見他咳嗽帶血,給他看病的張醫生說他內裡受損太重,一年半載根本無法恢複。
加上我哥這幾天總是鬱結在心,憂思過重,心情不好難免會勾起舊病根,今天又被傷的滿身是血,我真怕我哥扛不過這一劫……”
“咳嗽帶血?”我皺眉提起心,“前幾天還是好好的,不該突然這麼嚴重啊……即便是憂思過重,這一兩天也達不到咳血的地步……”
難道真是太過後悔,悔得傷心動氣了?
“你放心好了,你哥命硬,輕易死不了。”
後悔也沒用,當初那樣傷我心的時候,可有想過自己來日會後悔……
再說,真當冥王那五十年陽壽是白給的?
冥王讓他活,他就算自殺也甭想下地府。
但,話音剛落搶救室的門就被一女護士匆匆打開了,女護士焦急拿著一份通知衝出來:“誰是病人家屬!”
我一怔,趕忙拽著錦書迎上去:“我是,他怎麼樣了?”
女護士麵帶歉意地把通知塞給我:“病人情況很不好,這是病危通知書,請家屬簽字……”
輕描淡寫的五個字像一記重錘狠狠落在我心上,我一顫,緊張反問:
“病危通知書?!他怎麼了你們就下病危通知書?殷長燼到底什麼情況!”
女護士被我吼得瑟瑟發抖,卑微地往後一縮,委屈解釋:
“殷夫人你彆太激動,我們已經儘力了,我們排查到殷首富的五臟六腑都受了重創,現在殷首富的血壓血氧都在極速下降,我們嘗試過很多辦法,都不能讓殷首富的情況好轉……我們也是斟酌過,才被迫下了這道病危通知書……”
她的話令我不由背上發冷,渾身冒汗,我攥著那紙病危通知書,努力保持清醒,趕在錦書張嘴哀嚎之前凝聲命令:“讓裡麵的醫生都滾出來!我給他治!”
小護士詫異顫顫:“啊?”
我把手裡病危通知書捏成一團扔出去,不管不顧地朝搶救室裡闖。
“殷夫人,殷夫人你不能進去!”
我一掌震開搶救室大門,快步邁進去,正見到裡麵的醫生們準備給他電擊……
牆角的機器滴滴響的聒噪,醫生們見到我亦是一頭霧水:“病人家屬不能進來,先出去等著!”
說著就要把那兩塊鐵疙瘩壓在殷長燼胸口。
我手快地一把扯掉機器電源,準備動手的醫生更惱火了:
“你乾什麼!人命關天,你怎麼能拔我們的電源,你知不知道晚一秒鐘搶救,病人就多百分之三十死亡的風險!”
我鬆了口冷氣嚴肅開口:“我是殷長燼的夫人,你們先出去,我有辦法治他!”
“殷夫人……”幾名醫生聽我自報身份,相視一眼,欲言又止。
最後還是迫於我身份的逼迫,選擇放手隨我折騰。
醫生們離開後還很有眼色地幫忙帶上了搶救室大門。
我三步並兩步著急邁到殷長燼病床前,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心裡亂糟糟的。
努力鎮定下來,我伸手捏住他的脈搏……如我所料,脈搏跳動無力,的確五臟六腑皆有損傷。
是了,冥王雖然給了長燼五十年陽壽……可植物人,也算尚在人間!
照長燼目前這個情況,即便心肺複蘇搶救回來了,也有變成植物人的風險……
呸,冥界的神仙怎麼一個兩個這麼陰呢!
我急躁地從口袋裡掏出針袋,抽出銀針,刺進他手上虎口穴位……轉動銀針,深入,可他仍舊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越等越慌,又抽出銀針刺進他心口上方一寸。
師父傳授給我的鬼門十三針一針便可召人出鬼門關,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個讓我刺出第二針的……
第二針還沒醒,這到底是碰上了什麼血光煞啊!
我急得額角冒冷汗,連拔第三針的手都開始發抖了。
殷長燼,你最好彆死,也彆變成植物人……不然我師父要知道我出師後出的第一場事故就是把自己老公給紮死了,他非得把我踹出師門以正門風不可!
殷長燼,第三針下去了,你可一定要動一動啊,哪怕抬一抬眼皮也好啊……
我猛吞了兩口口水,硬著頭皮把針插進他的眉心。
難道真是天意注定嗎,即便我這麼拚命地保他,也救不了他……
第三針紮進眉心兩寸,我挫敗地癱坐在他床頭。
突然覺得崩潰、害怕……
不該的,不該紮了三針還無用,師父說過,正常人類,三針下去,封三魂,若是封三魂還無用,那這個就徹底回天乏術了。
後麵那幾針,根本不是給人用的!
不知為什麼,總感覺此情此景似曾相識,我救不了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在我麵前失去生機,永遠也醒不過來……
分明前幾天還是活蹦亂跳的人,怎麼今天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我捂住頭痛欲裂的腦袋,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在瘋狂侵蝕著我的記憶……耳邊,全是他的溫和呼喚聲……
“梔梔……”
“梔梔,你真的,至我死,都不肯原諒我麼?”
“若有下輩子,我加倍償還你。”
“丫丫,你到底在哪……”
“梔梔,我後悔沒能早些娶你了……”
殷長燼,殷長燼……
手邊的白皙指尖突然動了下,我艱難從極致痛苦中抽離出來,一把握住他的手:“殷長燼!”
他的眼睛仍在緊閉著,呼吸也極輕。
不對,還有一個辦法,或許能救他……
隻不過付出的代價,有些大。
可我現在,管不了這麼多了……
我握住他的手心神不寧地低喃:“你彆怕,我能救活你,就算我救不活,我把你帶回五陽觀,紫陽師兄也肯定能救回你!再不濟,還有師父呢!”
“你個殺千刀的,要死也得等離完婚了再死啊!現在這樣,我又不得不管你……”
“算了,先救你小命再說!醒了以後記得給我打錢,這次沒個一百萬彆想糊弄過去!”
我說完,心一橫,閉上眼睛就朝他唇上吻下去……
體內的真氣順口渡進了他的體內,而我、也感覺到自己的身子越來越重……
大爺的,一想起他和北善柔那樣乾,我就恨不得想趁機咬死他!
可他逐漸冰涼的體溫又在時時提醒我,不能這樣做,他快死了,而我,必須要救他。
至於原因,我想應該是我天生貪財,為了錢什麼沒底線的事都能乾!
閉上眼睛,我費勁地把體內剩餘真氣都渡給他。
趕在撐不住之前,焚了五陽觀的救命符……
但願我那幾位不靠譜的師兄能快些趕來把我們倆拖回五陽觀吧。
十來分鐘後,我撐不住地一頭栽在他胸膛上,昏死了過去……
恍惚間,感覺有涼風襲進搶救室,緊接著就是熟悉的念叨聲:
“老大你這次來真的啊!”
“好家夥,誰打的!下手這麼重?”
“下次有這好事喊我啊,我也想嘗嘗在您麵前放飛自我的感覺……”
“去,你打他,他哪天看你不順眼了還還回來,你家九爺都救不了你!”
“我的梔梔妹妹啊……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完了完了完了,這得養多久才能養回來啊,你把我梔梔妹妹的真氣吐回來!”
——
是夜,我從深山裡清醒過來,撐著胳膊下的巨石疲倦爬起身,可意外發現……我缺失的真氣好像都回來了!
環顧四周,這裡是……五陽觀後山。
麵前十米外,那抹沐著月色逆光而立的頎長墨衣背影,是師父!
我心頭一喜,小跑上去兩步,卻又礙於他的身份,無奈停住,止步不前。
他聽見我的腳步聲,微微側首,凝聲問:“醒了?”
我謹慎的邁著小步子挪到他背影後,找塊石頭坐下來,“師父,你什麼時候出關的?”
他回過身,麒麟麵具罩住半張白皙俊容,唯有一雙赤眸,神秘幽深,華光熠熠,仿若能洞穿人心,“不久前。”
師父陪我在山上坐下來,皓月銀光灑在他冰冷的麵具上,徒添寒意,“為何從未同我說過,你父親是鳳南天?”
我歪頭靠在師父肩上,頹廢歎氣:“我和鳳南天相認那年,師父剛收下我,師父你常年閉關,我不想拿這種小事叨擾師父,影響師父修煉。”
“你若願意和為師說,何須殷家出手,為師自有辦法讓鳳家乖乖認下你。”
“那時鳳家以為我是為了榮華富貴才恬不知恥地跑過去認親,師父,徒弟雖然菜,但徒弟有尊嚴,也很好麵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