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南天拎著東西尷尬回身,對上我和長燼的狐疑視線,猶豫著將手裡精致禮盒遞過來:
“這是、菊花糕,還有棗餅。一些小零嘴,是我特意讓人從京城帶過來的,梔梔應該喜歡吃。”
糕點禮盒?
我不解地看了眼他手裡東西,無情拒絕:“鳳家主客氣了,我不吃這東西。”
但他卻執意將禮盒塞進長燼手裡,自顧自地說:
“可以嘗嘗,是我讓江姨專門給你做的,梔梔,爸從前做過很多錯事,也自知此生無法彌補,如今隻能儘一儘微薄之心,讓你記得,你還有個爸……
你爸是個沒本事的男人,這一生,想護的人護不住,日日都要受人掣肘,窩囊到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敢認。梔梔,你這樣優秀,我確實不配做你的父親。
這些糕點,你不喜歡就分給你的師兄與師侄們,但爸想請你答應爸,嘗一口也好……閨女,就當是爸,向你許的一個小小心願……”
這一口一個閨女一個爸的,喊得倒是親熱。
我低頭,沒忍住譏諷出聲:
“鳳家主怕是忘記四年前,我初見鳳家主時的場景了吧。我記得鳳家主當時很明確的告訴我,鳳家沒有我這樣的女兒,你鳳南天除了鳳微雪,沒有第二位千金。
你嫌我叫你爸,臟了你的名聲,你在明知我是誰的前提下,為討老婆女兒開心,讓你家的保鏢,把我和奶奶這兩個冒名頂替的家夥拳打腳踢扔出鳳家。
那會子,要是沒有奶奶拚命用後背護住我,那一鋼棍就打在我腦袋上了。
從那時起,我就堅定的告訴自己,我養父養母就是我親爸親媽,我的父母已經死了,我隻有奶奶一個親人,我如你們所願,這輩子都不會再與你們鳳家有任何關係。
你們不想看見我,不希望我打擾你們平靜和諧的生活,我成全你們了,可我在外生活得好好的,是你鳳家主,為了保自己的親寶貝千金,逼著我去鳳家,承認與你們的血緣關係。
是你們用奶奶威脅我,強迫我接受鳳家大小姐的身份,然後替嫁、衝喜、後麵如果沒生變故,就是陪葬!
可惜,偷雞不成蝕把米,你們也沒料到長燼還能活過來,更沒想到長燼肯接受我這個衝喜的媳婦。哪怕我和長燼結婚了,你們還企圖往我身上潑臟水,反悔當初的所作所為,想再把鳳微雪換回來。
鳳家主,如若不是長燼不接受鳳微雪,執意要我,如若今天我不是殷首富的夫人,五陽觀紫陽道長的小師妹,你還會巴巴的給我送什麼糕點,一口一個閨女的稱呼我嗎?”
接過長燼拿在手中的禮盒,我盯著鳳南天那雙愈發通紅婆娑的老眼,伸手把禮盒扔回他懷裡,不領情道:
“鳳家的糕點,我還沒那個資格品嘗。鳳家主也不用現在來和我這個野種培養感情,如果有可能,我恨不能斬斷我們之間這絲僅有的血緣羈絆,如果有可能,我更不想做你和沈碧珠的孩子!”
“梔梔!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和你媽……沒有關係,你媽媽是這個世上,最疼愛你的人。”他眸底浸滿悲傷,哽咽著衝我說。
我餘光掃見他臉頰上的兩行清淚,麻木道:“鳳家主現在說這話,自己不覺得可笑麼?”
“梔梔……”
我心情低落的牽著長燼轉身要走:“外麵有點冷,長燼我們回去吧。”
長燼深深看了眼愧疚流淚的鳳南天,溫柔捏緊我的指尖,伸手,將鳳南天懷裡的糕點禮盒拿回來。
我一頭霧水的迷茫昂頭:“長燼……”
長燼牽著我,帶我回去,“屋裡的人都愛吃甜食,既然是鳳家主的好意,那我們便收下吧,幾樣點心,你老公還是還得起的。”
我低頭沉默,這個長燼,分明就是想幫鳳南天……
糕點被長燼收了,鳳南天抹了把猩紅潮濕的眼角,這才緩上一口氣,站在原地呆呆的目送我們背影走遠。
偏殿裡青陽師兄和兩位大哥已經進行到開果酒配菊花火鍋的這一步了,見我倆在外麵溜了一圈才回去,趕忙熱情招呼我們繼續落座:
“來來來,梔梔,今年春天觀裡釀的桃花酒,快嘗嘗,不醉人,可以隨便喝!”
樂顏姐姐眼尖的飛飄到長燼身側從長燼手裡搶走糕點禮盒:“哇,花糕噯!我喜歡,殷大人你從哪順來的?你們怎麼知道我最喜歡吃這玩意!”
“還能從哪順來的,八成是從老丈人手裡拿的。”青陽師兄給我和長燼各倒滿一杯酒。
長燼淡淡反問:“你怎麼知道?”
青陽師兄舉杯和紫陽師兄碰了一個,抿口花酒一本正經道:“下午和老範老謝下山采購食材,撞上鳳南天了。鳳家的保鏢送來了三個禮盒,這隻盒子就是其中之一。”
呸,我就知道,他怎麼可能突然那麼好心專門給我送花糕,估摸是吃不完順手給我還能討個人情……長燼真是的,我都已經扔回去了他又給收過來。
一個禮盒,說不準未來得找長燼換些什麼走呢!
“這裡麵的花糕,好精致啊!”
樂顏姐姐打開盒子,拿出一朵色彩鮮豔的菊花狀糕點,欣喜地遞給我分享:
“這有錢人就是會享受,這些菊花花糕一眼就能分辨出來是純手工製作,不是大廠批量生產,做這些花糕的手藝師父真是太細致了,你看每朵花形態都不完全相同,栩栩如生,看著就很有食欲。”
我本來不想接樂顏姐姐的花糕,可長燼卻靠過來溫聲同我商量:“丫丫,嘗嘗。”
我不滿地看了他一眼,扭頭鬨脾氣:“我不喜歡吃菊花糕。”
長燼今晚格外的不聽話,主動幫我接了糕點,耐著性子哄我:“就嘗一口,不好吃再給我。”
我咬住唇角,無奈地給他一個麵子,張嘴啃了他手裡的東西。
倒是……出乎意料的好吃。
我原以為菊花糕會像市麵上賣的那樣,味又重口感又偏苦,可鳳家的菊花糕,卻是香甜軟糯,夾雜著淡淡的菊花清香。
很是可口。
我嘗了一口,沒出息地把糕點接過來,丟人的低聲嘟囔:“有錢人就是會享受……”
長燼好笑地摸摸我腦袋,接著給我夾白菜,“喜歡?喜歡回去我也讓劉姨給你做。”
我掰開菊花花瓣塞進嘴裡悶悶不樂:“劉姨似乎和北小姐很熟,我看北小姐前些天使喚劉姨使喚得很順手。”
長燼頓了頓,趕忙靠過來解釋:
“夫人誤會了,劉姨很討厭北善柔,劉姨一直覺得,北善柔喜歡反客為主頤指氣使,北善柔第一回去雲皎山莊的時候,劉姨還和小白他們吐槽過北善柔。”
正埋頭吃飯的白大哥聞言來了精神,放下筷子就亢奮分享:
“可不是麼!第一次北善柔去雲皎山莊根本不是老板帶回去的,是北善柔自己找過去的,說是想蹭老板的車去會展,老板在樓上忙工作,北善柔就在樓下等著老板。
誰知北善柔一到雲皎山莊就像是回了自己家一樣,又要劉姨把養在後院的仙客來搬出來放窗邊澆水,又要劉姨把客廳的茶水換成自己喜歡的,還想改家裡的食譜,給劉姨氣的叨咕了她好幾天。
劉姨之前還說:這還沒當上殷夫人呢,就這麼不客氣,使喚她使喚得比老板還勤快,要是來日真成了殷家家主夫人,雲皎山莊就是再來十個阿姨都不夠北善柔折騰。
劉姨還說過,以老板的眼光絕不可能看上北善柔,誰娶了北善柔,誰在家裡一輩子抬不起頭,北善柔的控製欲太重了,隻要她看上的,她都想強製性的把對方變成她喜歡的模樣。
像極了路邊的狗往電線杆子上撒尿標記領地。”
我嗆了聲,放下糕點,尷尬道:“這話,真糙。”
“話糙理不糙。”
範大哥也附和著告狀:
“先前明明是她把老板的衣服弄臟了,她還偏要裝作一副賢妻良母的虛偽模樣,給老板洗衣服……呸,就該她洗!
老板要不是因為對她有事相求,早就不忍她了,就她,還敢肖想與老板有個什麼關係,做夢去吧,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她也配!”
我哽住,心虛埋頭喝酒:“那個啥,論身份,我更不配……”
“你不一樣。”
白大哥很懂的發表想法:
“自由戀愛和包辦婚姻的標準是不一樣的,再說真要論身份,你是鳳家小姐,她隻是北家姑奶奶,鳳家與殷家相比是垃圾了點,可與北家相比,那簡直是實力雄厚,北家連和鳳南天稱兄道弟都不配。”
“有錢人家其實也挺沒趣。”我把糕點掰一半分給長燼:“你也嘗嘗,味道挺不錯。”
“嗯。”
青陽師兄撈著火鍋裡的肉調侃道:“什麼有錢人沒錢人,梔梔你怕是還沒適應你老公是首富的事實,論有錢人,誰有錢程度能比得上他啊!”
“就是就是,殷大人的錢根本花不完,上回漓漓和九爺來看我,還說她們這幾年小日子過得格外舒爽,每個月都出門旅遊一回,沒錢了就找殷大人要。”樂顏姐姐端著酒杯往我杯子上一碰。
漓漓這個名字……好耳熟。
我昂頭問樂顏姐姐:“你說的漓漓,是祝漓嗎?長燼的大侄女?”
“啊?侄女?”樂顏姐姐懵了一瞬,青陽師兄猛用力咳嗽兩聲,在旁邊提醒:“對啊可不是侄女嘛,漓漓是長燼大哥的小輩,咳,小輩!”
樂顏姐姐這才恍惚想起來:“哦對,是侄女!我記錯了,我以為是外甥女。小梔梔你見過漓漓啊!”
白大哥在旁邊搭話:“黃泉和九爺前一陣去家裡吃過飯,黃泉小姐和小梔梔玩得可好了,現在兩人還經常約著一起打遊戲。”
“啊?你們組隊打遊戲都不叫我!”樂顏姐姐氣鼓鼓:“虧我還把你們倆當成我最好的妹妹!沒想到你們竟然背著我好上了。”
我不好意思的陪樂顏姐姐喝酒:“我不知道你和祝漓認識嘛……要是知道我早喊你了。”
“借口,都是借口!”樂顏姐姐甚是不開心的拉著我猛喝:“罰酒三杯!下次記得喊我!”
“一定一定。”我老實倒了三杯酒向她賠罪。
青陽師兄今晚開的這壇果酒雖然在喝的時候不覺醉人,可緩個半小時酒勁就上頭了……
酒過三巡,樂顏姐姐鬨著要和白大哥喝交杯酒,嚇得青陽師兄一把將樂顏姐姐按進懷裡坐下,根本不敢把樂顏姐姐再放出去。
範大哥白大哥倒還好,除了臉有些紅,暫時還沒醉昏頭。
紫陽師兄借著酒勁念起詩,唱起了道德經。
全場唯一麵不改色的僅有長燼,看來從前沒少出門應付酒局。
我喝的腦子發昏,最後一杯酒灌進肚子裡,轉身就爬進了長燼的懷中,一把摟住長燼……
“丫丫,醉了?”他嗬氣帶著絲絲沉醉桃花香,我趴在他肩上點頭,貪婪地往他脖子裡蹭蹭,軟語勾他:“阿燼,你好香,好暖和。”
他摟著我的腰把我放腿上,像照顧小孩子那樣,大手撫著我的脊背,淺淺回應我每句話:“暖和就抱緊些,丫丫,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