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維爾福愕然抬頭,一股心火猛地躥起,令他忍無可忍:“就因為我沒有第一時間檢舉?就因為我恪守了對朋友的承諾?”
“恪守……承諾?”
“你大概還很年輕吧……”維爾福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憤怒,“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隻是你現在還不明白……我不會責備你。在這件事上我確實有錯,我已經願意用生命來彌補……這樣都還不夠嗎?!你到底……要做到什麼地步才肯罷休!?”
空氣仿佛凝固了下來。
刺殺者如同一座雕像站在那裡,燭火在她的身後燃燒,&nbp;&nbp;並向她麵前的石牆投下晃動的影子。
維爾福看不見對方的眼睛,但卻感覺到一股灼燒般的視線,方才突如其來的怒火已經消散,他像一座正在冷卻的火山,勇氣和膽量隨著他的體溫一起流走,他感到一陣寒冷。
刺殺者的腦袋就在這時動了動。
“公爵,殺掉一個人,能讓死去的人活過來嗎?”
維爾福痛苦地抱住了頭,他把頭埋進了自己的膝間,&nbp;&nbp;“……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再提任何要求,死者永遠都不可能複生,我也永遠不可能彌補你受到的傷害,不論你要做到什麼地步,我都應該——”
“不是,”刺殺者的聲音毫無波瀾,“你怎麼知道不能?”
維爾福一愣,在顫動的光影中,他緩緩望向刺殺者的臉。麵具後麵的赫斯塔麵無表情,她冷眼望著眼前這個狼狽不堪的男人。
“因為你試過。”
維爾福觸電般地哆嗦了一下。
刺殺者回過頭看向桌上的蠟燭,她伸手探向火焰,指尖快速地切過焰麵,整間密室瞬間暗了一半,而後又很快複原。
“殺掉一個人,&nbp;&nbp;無法讓死去的人活過來,”刺殺者輕聲道,“殺掉十二個人,也不能。”
維爾福的肩膀縮了起來,他望著自己的腳尖,下頜骨止不住地輕顫。
“你確實什麼都沒有做,我知道,你從沒有想過主動害人,沒有犯下過任何損害他人性命的罪行。從開始到現在,你甚至連一句謊話都沒有說過,”赫斯塔輕聲道,“所有的主意都是裡希和唐格拉爾出的,畢竟他們垂涎你的羅昂宮已久,他們殘忍,荒淫,不像你,懂節製,好心腸。”
刺殺者突然彎下腰,在視線交彙的一刻,維爾福本能地往一旁閃躲,&nbp;&nbp;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你怎麼一句話都不說了,&nbp;&nbp;公爵?”
眼淚再次從維爾福的眼眶湧出,他的聲音細若蚊蠅,很快打起了哭嗝,他的手緊緊按住了眼睛。
“我……我一開始……是真的……不知道……是後來……後來有一天——”
“第三天。”赫斯塔輕聲道,“儀式的第三天,你的管家湯森來找你,說他從裡希換洗下的臟衣服裡發現了很多血跡和一根斷掉的手指頭,你大為驚愕,當晚就去了下沉舞池。裡希說你闖進去的時候嚇了他一跳,他生怕你會把事情捅出去,然後唐格拉爾對他說‘沒事的’,就拉你去外麵談話了。
“怎麼樣,公爵,事情已經過去好多年了,你還記得當時唐格拉爾和你談了什麼嗎?”
往昔的一切像潮水一樣漫上心頭,維爾福不敢抬頭,他緊緊咬著嘴唇,身體因為抽泣而劇烈地抖動著,他試圖說對不起,但每一個說出口的音節都和呼吸粘連,許多年來他再沒有這樣哭過,令他幾乎快要窒息。
赫斯塔笑了笑,她仰頭看向密室的天花板。
“為了這座羅昂宮,唐格拉爾和裡希求了你很多年——他們隻是想進來看看,想在這座經曆了大斷電時代依然屹立不倒的古建築裡狂歡享樂,結果你一次都沒有答應。
“可是那一年,唐格拉爾再次向你開口,你覺得沒法拒絕了,因為你的孩子病了,病得很厲害,病得要死了,是唐格拉爾用他的人脈幫你聯係到了最好的醫生,把你的孩子送進了核心城……雖然一切根本沒有好轉,你的第一個孩子死了,但你還是很感激他的付出。
“可是你沒想到他們會在你的宮殿裡做這種事,你氣勢洶洶,覺得他們不可理喻,直到唐格拉爾告訴你,他這麼做都是為了你,為了挽救你的孩子。
“這一切都是向真神禱告的儀式,起初他們試著用動物做祭品,沒什麼效果,緊接著,他們試了試人的屍體,事情開始有了起色——當然,活生生的人是最好的。活生生的人有‘靈魂’,因為她們會流血,會尖叫,她們的恐懼能夠最大程度地取悅他們自己,自然也最能取悅他們口中的真神。
“死去的人還能回來嗎?公爵,你怎麼會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呢,這些鬼話連篇的解釋拿去哄孩子,孩子都會將信將疑啊,你怎麼一下就信了呢?”
“如果……如果你有過孩子……”他含糊地喃喃,“如果……如果能挽回……什麼代價都可以……什麼罪孽都……”
“哦,是被喪子的悲痛衝昏頭腦了嗎?還是說,宮殿已經借出去了,與其讓所有人都陷入同一樁醜聞,不如順水推舟,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反正唐格拉爾也給了你一個合適的台階,主謀不是你,從犯也不是你,你從頭到尾隻是借了他們一座宮殿,是吧?”
維爾福發出一聲痛徹心扉的更咽。
“真的……對不起……”
“你的第一個孩子,他在&nbp;&nbp;461年的11月7日出生,在4619年的夏天去世……你是不是很想念他?是不是總是聽見他在你耳邊喊爸爸?這種悲痛,在有了喬伊以後也還是沒有減退,是嗎?”
“對不起……”
“為什麼你們每個人到最後都在道歉?我要的是這個嗎?”
“請殺了我……”維爾福跪著摸向了刺殺者的鞋麵,“請殺了我……我不配活在這個世上……”
“為什麼要殺了你,我沒打算殺了你啊,你也沒有什麼大錯,畢竟你隻是一個普通人,帶著一點,‘普通人的軟弱’。”
維爾福用力搖頭,他的眼淚大顆大顆地落在地上,他徒然地搖著頭,隻覺得命運正拖著他迅速下墜,這種源自未知的恐懼緊緊扼住了他的咽喉,他渴望觸底,隻要能結束此刻的懸而未決,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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