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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樂時光》在電影節開幕後的第三天首映。
對於主競賽單元的參賽影片來說,首映之後,就要迎來第一波媒體評價。
當然,實際上,很多的影評人、媒體記者都在首映之前的提前特彆放映場就看過了。他們可以提前將評論寫好,等著首映結束以後,第一時間發布出來。
陸嚴河沒有參與這個提前特彆放映場次,但是琳玉參加了。
她現在作為《跳起來》雜誌的首席影評人,也加入了世界好幾個影評人協會。
琳玉跟陸嚴河說,這部電影拍得很牛,尤其是寧秀蓮的表演,她身邊好幾個影評人私下交流的時候都說寧秀蓮會成為今年這一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最佳女主角的有力競爭者。
因此,陸嚴河抱著很高的期待出席了《歡樂時光》的首映禮。
符愷和商永周都還沒有抵達。
《榮耀之路》劇組的代表,隻有陸嚴河一個。
威尼斯國際電影節的藝術總監畢卡洛奇站在台階上歡迎到場的人。
陸嚴河被畢卡洛奇親自下了兩級台階迎接。
在這種場合,每一個姿態都有它的蘊意。
陸嚴河笑著跟他打招呼。
“畢卡洛奇先生,你好。”
“歡迎。”畢卡洛奇其實在開幕式那一天就已經歡迎過陸嚴河了,這一次他仍然像第一次見到陸嚴河一樣熱情,“很高興你這一次能夠待這麼久,希望你在這裡待得開心。”
陸嚴河笑著說:“我很開心,就是很多電影的票太難搶了,我這一次很想多看幾部電影。”
畢卡洛奇說:“我相信如果你願意多走幾次紅毯的話,每一部參賽電影都會向你張開懷抱的。”
“噢,我隻想安安靜靜地看電影。”陸嚴河聳聳肩膀,對畢卡洛奇含笑點頭,“謝謝您的招待,那我先進去了。”
畢卡洛奇忽然說:“我們抽空一起喝個下午茶,怎麼樣?”
陸嚴河有些驚訝和意外地看向他。
在一個電影節舉辦期間,最忙的是誰?絕對是這個電影節的藝術總監。他必須用最充沛的精力和精神、從早到晚地招待來自全世界各地的電影人。從放映到其他活動,腳不沾地。
這樣一個人,突然約陸嚴河喝下午茶,陸嚴河還是挺驚訝的。
“好啊,沒問題。”陸嚴河笑著點頭。
畢卡洛奇說:“我稍後讓我助理跟你的經紀人聯係,約一下時間。”
陸嚴河點頭。
他猜想,畢卡洛奇可能是有什麼事要跟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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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樂時光》放映場,亞洲麵孔明顯要比開幕式那一天多很多。
陸嚴河在電影宮內找到陳梓妍。
陳梓妍正在跟韓國著名導演金智延聊天。
陳梓妍看到陸嚴河,馬上就向金智延介紹他。
金智延幾乎可以說是韓國最頂級的電影導演之一了。在世的韓國電影導演中,無論是哪個榜單,他都一定穩居前三的位置。
陸嚴河看過他的電影,發現他的電影風格跟他知道的一位韓國導演風格很像。
樸讚鬱。
暴力美學。
樸讚鬱是陸嚴河穿越過來之前非常喜歡的一位導演。儘管他並沒有把他的作品全部看完。
金智延的電影主題,也有一個永恒的“複仇”。
他幾乎每一部電影中都有“複仇”的概念。
之前金智延還差點跟商永周合作了。但因為那部電影的製片公司是一家美國公司,隻肯給商永周開八十萬美金的片酬,遠低於商永周的市場價格。如果是本身製作預算很少也就算了,可金智延不是那種賣不動票房的純文藝片導演——他在電影圈一直被人視為作者型類型片導演,又有著很高的知名度,票房成績一直不錯,是甚至能夠在票房上就實現盈利的導演。
所以,商永周後麵拒絕了這部電影的合作,被一個韓國演員以更低的片酬接了。
陸嚴河向金智延介紹了自己。
金智延:“我認識你,我看過你演的《三山》和《暮春》。”
這就是有作品的好處了。
作品就是他的名片。
陸嚴河:“謝謝,我也一直是您的影迷。”
金智延忽然想到什麼,一笑,“你跟永山河三起衝突的時候,我本來還想過要不要跟你聯係一下,這件事乾得漂亮。”
陸嚴河意外地看著他,“導演您也跟永山河三有過矛盾嗎?”
“他簡直就是影評人中的恥辱。”金智延直接說道。
陸嚴河吃驚地問:“他也惡意地貶低過你嗎?”
金智延說:“沒錯,有一次在釜山電影節上,我的電影拿到了最佳影片,日本一個導演的片子沒拿到,他就寫了一篇文章攻擊我。”
“這個人就跟瘋狗一樣。”陸嚴河說,“而且,無論說什麼都不是從客觀的角度去說的,影評就隻是他手中的工具。”
陸嚴河沒有想到,他跟金智延找到的第一個共同話題,竟然是同樣討厭永山河三。
這時,俞琴帶著寧秀蓮、古昭還有其他劇組成員一起進來了。
他們進場意味著所有人都已經進來了,可以準備觀影了。
在開始觀看這部電影之前,畢卡洛奇還專門上前,為這部電影的導演做了一個介紹。
在畢卡洛奇的介紹裡,陸嚴河才知道,俞琴這已經是第三次帶作品入圍威尼斯國際電影節了。
不過前麵兩次都是入圍的其他單元,主競賽單元,這是第一次。
畢卡洛奇話裡話外的意思其實就一個,俞琴是在他們威尼斯國際電影節培養出來的導演。
這種鄭重其事的映前介紹,還怪有儀式感的。
陸嚴河這一刻對要放映的電影都多了幾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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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彪和鄒東兩個人並沒有待在電影宮裡。
他們兩個人在外麵找了一個小咖啡館坐著,等時間差不多了再去接陸嚴河他們。
“東哥,你看得懂這些藝術片嗎?”汪彪問。
“你問之前去這裡的電影博物館看的那兩部?”鄒東搖頭,“我都聽不懂英語,怎麼會看得懂。”
“那我中間睡醒了看你還一直精神奕奕地看著大銀幕。”汪彪說,“看那些電影可真是催眠。”
鄒東想起來,汪彪幾乎是在電影開始不到二十分鐘就睡過去了。口口聲聲說著要接受電影藝術薰陶的人,直接去夢境裡接受熏陶了。
鄒東笑了笑,說:“雖然聽不懂電影裡的人在講什麼,但是看他們的表演,也能多多少少地猜測一些,這樣也挺好的,說不定我聽懂了反而看不下去,這樣連蒙帶猜的,讓我一直集中精力把它們看完了。”
“牛啊,東哥。”汪彪感慨。
汪彪又問:“東哥,你說來參加電影節的這些人,他們都是真的喜歡看這些電影嗎?”
鄒東:“那肯定也有很多隻是被這種電影節的光環吸引來的,要是這個世界上真有那麼多人喜歡看的話,這些電影的票房就不會那麼低了。”
“那你說,為什麼還是有這麼多的電影被拍出來,然後又送到電影節來呢?”汪彪說,“我一直沒有太想明白這一點,明明很多獲獎的電影,最後票房也不高,甚至可能還會虧損,真正愛看的人也不多。”
鄒東:“我也不知道,對我來說,我更喜歡看那些簡單粗暴的動作片。不是很多人都覺得這種片子沒有營養嗎?但我也沒有想要從電影裡去得到什麼營養。”
汪彪:“可是小陸哥他卻好像真的是能看進去那些藝術電影的,而且,他能從電影裡麵看出很多我們看不到的東西來。”
“能夠拿獎的片子,肯定是有它的藝術價值的,隻不過我們未必能看得懂。”鄒東說,“很多名著不也是這樣,全世界都尊為名著的書,我們一樣有很多人讀不進去,你看四大名著,有幾個人能真的把原文給讀完了。”
汪彪:“這麼一說,也是啊。”
鄒東說:“我覺得嚴河有一句話說得很對。”
“啊?小陸哥說過什麼?”
“電影雖然是一個商品,但有的電影就不是作為商品製作出來的,從一開始,創作者就沒有打算靠它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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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樂時光》肯定是賣不動票房的。
電影看完一半以後,這是陸嚴河最直觀的一個感受。
一個小時過去了,電影全集中在寧秀蓮一個人身上。
她丈夫去世以後,一個人獨居。電影講的就是她一個人獨居在家的生活,展現她買菜、做飯、做家務的個人生活。在這個過程中,過往關於她童年、青春期、婚姻中的過去慢慢地揭露。
電影本身的基調就像一個紀錄片。但這部電影中用了很多的流行音樂來輔助表現情緒的變化。
陸嚴河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在一個下著雪的晚上,寧秀蓮飾演的女主角在一個人自娛自樂地喝著紅酒、跳舞後的夜裡,她忽然從夢中驚醒,滿臉惺忪無措地、茫然地轉頭四顧,那種與現實極度抽離的惘然,以一種仿若鏡像的狀態在銀幕上呈現。
他忽然就想到了琳玉說的,很多影評人都認為寧秀蓮是今年威尼斯國際電影節最佳女演員的有力競爭者。
這部電影完全是寧秀蓮的獨角戲。
作為電影來說,這部電影幾乎沒有情節,肯定不討大多數觀眾喜歡。但是,這部電影裡麵所展現出來的孤獨、回憶和對人生過往的思考,都以一種舉重若輕的描述方式,融入到了電影日常的細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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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這種電影,八十萬完全能夠拍出來。
不過,欣賞歸欣賞,陸嚴河自己還是不會去做這樣的電影的。
也許有一個好本子找他演,他會演,但讓他像《情書》那樣自己寫、自己製作,陸嚴河不會這麼做。
他現在能欣賞這種片子,可讓他來做,遠遠沒有那個水平。
這種片子,真的隻有有一定水平的人才做得出,否則就是東施效顰,拍出來的東西味同嚼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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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樂時光》結尾的部分,寧秀蓮終於走出獨居的房子,不再沉湎於過去,決定從自我封閉的狀態中走出來。她去健身房報了一個班,古昭飾演的就是她健身教練的角色。
在影片的最後,是兩個人的床戲。
在昏暗的房間裡,在床上,鏡頭對準了寧秀蓮的臉,通過古昭結實的、大汗淋漓的肩背,定格在寧秀蓮的雙眼。
她麵色緋紅,汗水流下來,與她臉上的淚水混織在一起。
節奏越來越激烈,她的眼淚也越流越多,最後像是打破了什麼束縛一般,她忽然崩潰般的大哭。
古昭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他愣了愣,抱著她,輕聲問:“怎麼了?是不是弄疼你了?”
寧秀蓮搖搖頭,抱住古昭,頭埋在古昭的懷裡,哭得肩頭聳動。
鏡頭在這個時候開始拉遠,越拉越遠。
床上的兩個人逐漸地遠去,模糊。
最後,隻能看見古昭在輕輕地拍著寧秀蓮的背,仿佛在哄一個孩子。
輕緩的音樂響起。
電影至此走向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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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嚴河跟全場其他人一起站了起來,鼓掌。
他覺得自己未必能真正地進入到電影的情境中去體會這一切。可這不妨礙他在看完之後,為這部電影鼓掌。
俞琴、寧秀蓮和古昭幾個人站了起來,接受大家的掌聲。
他們向大家鞠躬了三次,向大家致意。
陳梓妍小聲問陸嚴河:“你覺得這部電影拍得怎麼樣?”
“很好。”陸嚴河說,“也許電影院裡賣不動太多的票房——不過也不一定,我覺得寧老師可以憑借這部電影拿獎,她的表演太好了,化無形於有形,而且,好幾場戲好得讓我頭皮發麻。如果她拿獎了,應該會有不少人感興趣地走進電影院吧。”
陳梓妍點頭,說:“我也覺得,這部電影其實並不晦澀,沒有那種沉悶的長鏡頭。雖然大部分鏡頭都沒有台詞,都是聚焦著寧秀蓮,可鏡頭語言很豐富,展現了她各個生活的方麵,不枯燥。俞琴的風格有點改變了,她以前很喜歡用長鏡頭,講實話,那些長鏡頭太悶了。”
現場的掌聲非常熱烈。
陸嚴河說:“梓妍姐,你知道我看完這部電影是什麼感受嗎?”
“嗯?”
“如果你現在再問我,如果俞琴找我演戲的話,我會不會接。”陸嚴河停頓了一下,像是確認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他說:“我覺得我不會說看完劇本再做決定,我會直接答應。”
陳梓妍:“你啊。”
陸嚴河:“我又衝動了。”
陳梓妍:“不過,在電影的事情上,我越來越相信你的眼光了。”
“啊?”
陳梓妍:“如果你說你想演俞琴的戲,我雖然會犯嘀咕,但我不會阻止你。”
陸嚴河有些驚訝,“所以其實你是不太願意我接?”
“也不能說願意或者不願意,俞琴導演的作品,短板也很明顯,那就是沒票房。”陳梓妍說,“這個短板對你來說就是一個很大的短板了,你現在作為演員最大的價值不是你拿了多少獎,而是你的作品無論口碑還是商業回報都很好。俞琴的電影,一直沒有得到廣泛意義上的好評,更不用說商業回報了。如果真按照我的標準,她的戲可以給溫明蘭演,卻不能給你演。明蘭現在的情況是容得下一部藝術片的失敗,不會有人把一部藝術片的失敗去否定她的職業生涯。但你卻不一樣,你已經是某種標杆了,放在一個普通演員身上的失誤,如果出現在你的身上,影響力是會擴大十倍、百倍的。”
陳梓妍的話讓陸嚴河稍微冷靜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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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電影的陸嚴河跟著人流一起走出去。
他們在出口處看到了等待他們的鄒東和汪彪。
周圍的人群都是剛看完《歡樂時光》的觀眾。
陸嚴河聽到大家都在討論這部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