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的神像如此淒慘。
湯婆婆這個侍奉神明了一輩子的神婆,卻反而內心有種說不出的複雜。
並不覺得意外。
反而覺得理所當然。
她親眼看到山神被詭異的白袍老道生吞腹中。
隻聽到吱吱的叫了三聲。
就像是沒長出胎毛的粉嫩小鼠被人生吃時的聲音一樣。
山神都被吃了。
還能有個全屍,已經是萬幸了。
“湯婆婆,你把它帶走吧,我們道觀不養閒神,更不養死的。”
陳黃皮擺擺手,就讓湯婆婆把狐狸山神帶走。
他之前答應過狐狸山神放它一馬。
就自然不會毀約。
畢竟,他年紀大了。
不是八歲時的稚嫩,也不是十歲時的油滑。
有的,隻是九歲的沉穩。
嗯,他是個誠實守信的好孩子。
聽著陳黃皮的話,湯婆婆卻有種拔劍四顧心茫然的失措。
祖祖輩輩都祭拜的山神。
如今卻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
報仇是不用想了。
可又該如何麵對殘民們呢?
而就在這時。
一個微弱無比,斷斷續續,卻又意誌無比堅定的聲音在湯婆婆心底突然響起。
“快帶……我……走……”
湯婆婆心中又喜又驚。
“山神,你還活著。”
“走……彆……廢話。”
狐狸山神的求生意誌實在是太過強大。
居然這都沒死。
湯婆婆心中大喜,哪還想要再待在這處處透著詭異,處處都顯得不正常的師徒兩人身邊。
“小郎君,那老身就告退了。”
說罷,湯婆婆便衝陳黃皮一拱手,然後小心翼翼的收起狐狸山神的雕像,生怕後者一不小心就支離破碎了。
“馬上就要天黑了,要不在道觀待一夜吧。”
陳黃皮好心的提醒道:“我們道觀很安全的,邪異都不敢過來。”
“不必了。”
“那我送送你。”
“真不必了。”
……
淨仙觀山門外。
湯婆婆拗不過陳黃皮的熱心,還是讓他送到了山門口。
“婆婆,我的道觀很大,可以住下很多人,收的錢也不多。”
“婆婆沒錢。”
“有醫書藥經也可以,我不挑的。”
“都沒有。”
“哦,那算了。”
陳黃皮失望的轉身就走。
這十萬大山裡的殘民,怎麼這也沒有,哪也沒有。
他們逃難,就帶了個山神。
眼下連山神都死透了,天一黑,恐怕就不知道死在某個突然冒出來的邪異手中了。
看著陳黃皮頭也不回的離開。
湯婆婆搖搖頭,轉身向著殘民們那邊趕去。
或許,陳黃皮是個好孩子。
好吧……
也沒那麼好,但總的來說還是好的。
是個討喜的小郎君。
隻是太邪門兒了。
湯婆婆眼下隻想帶著山神走,走的越遠越好。
待的久了,她生怕那個紫袍老道趁陳黃皮不注意,又一口將山神給吃了。
天漸漸的晚了。
白天的時候,十萬大山很安全。
因此,湯婆婆一路放心飛遁,很快就找到了殘民們。
而值得驚喜的是。
本來就隻剩八九人的殘民們,離開的這會兒功夫又多了幾人。
那幾人先前走散。
卻運氣極好,又順著腳印一路找了過來。
“婆婆,山神呢?”
“山神沒事,它還活著,隻是受了極重的傷。”
湯婆婆小心翼翼的將狐狸山神的神像虛托在身前,殘民們見此,頓時又驚又喜。
驚的是威風凜凜的山神傷成這樣。
喜的是山神還在,依舊能庇佑他們安全度過今夜。
“快,起香拜神。”
湯婆婆一聲令下,眾人頓時搓土為香,全都雙手合十,跪在狐狸山神的神像前虔誠的祭拜。
有私心和虔誠並不衝突。
頓時,一縷看不到的人氣,從眾人頭頂冒了出來,然後彙聚成了一條線,沒入神像之中。
“呼……”
狐狸山神猛地一吸,就像是行走在沙漠中,三天沒喝水的旅人,又像是富貴人家養的狗,平日裡吃慣了乾糧,一到村裡就衝著旱廁兩眼冒綠光似得。
“活過來了。”
狐狸山神喜不自勝:“本神居然活下來了,這太好了,噫,本神的神魂為何少了一塊?”
“是誰對本神痛下毒手?”
“啊痛,好痛!痛死本神了!”
狐狸山神隻是去思索,就感覺神魂要爆開似得。
這讓它更加驚恐。
它記不起發生了什麼,好像記憶被生生挖走了一部分。
隻記得陳黃皮還是誰說要將它拿去燉湯,可以補腎壯陽。
然後就隻記得,先前陳黃皮讓湯婆婆帶它走了。
“山神,你感覺好轉了嗎?”
湯婆婆是神婆,作為和狐狸山神聯係最緊密的人,自然看出了些許端倪。
狐狸山神在她心中大喊道:“你在叫本神?是,你是湯婆婆,你是本神的廟祝,那本神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