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牆或能保護好民眾,但這附近已經聚集了大量薩克森人、丹麥人,數千人湧入阿勒布城堡,無疑也帶來了很大的風險。
風險之事現在不是柳多夫所想的。
倘若作為一個絕對的理性者,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帶著騎兵趕緊出城逃跑。
柳多夫沒有資格這麼做,他現在就是大量薩克森人同族的領袖,日後還需要這些人的支持以便於向路德維希王子做政治投機。
大量薩克森人不能死,大量基督丹麥人不能死,埃斯基爾和他帶來的教士隨從更不能死。
“備戰!趕緊備戰!”他聲嘶力竭對著身邊部下怒吼。
戰士們大吃一驚,有人問“大人,我們莫非要備馬發動攻擊?”
焦頭爛額的柳多夫聽得大為驚喜,他沒時間深入思考,自己的部下此言是一個重大提醒。
畢竟柳多夫引以為傲的,就是自己麾下的五百騎的“法蘭克騎兵”。
“那就備馬!等這群諾曼海盜登陸後,我們衝過去襲擊!一定要大肆殺戮挫敗他們的銳氣。”
即將是以少敵多的戰鬥,當大量民眾湧入堡壘,法蘭克騎兵已經在堡壘內開辟的山坡平地集結騎兵。
一根根騎矛夕陽下閃著橘色的光,騎兵戰士親吻自己胸口的十字架。他們披上鎖子甲,頭頂鐵皮盔,連麵部也有鎖甲遮掩。他們的戰馬一樣著甲,尤其是容易受傷的胸部掛上皮革鉚接鐵片的甲衣,碼頭也套上鑲鐵片牛皮甲。
如此騎兵隊已經是法蘭克王國的頂級騎兵,柳多夫非常有資格引以為傲。
且戰士們幾乎都是薩克森人,他們第一次可以為守衛自己的失散好幾十年的薩克森同族而戰,亦是為了自己的天主信仰而戰。
即便是以少擊多,戰士們覺得此戰是自己畢生之榮幸。
因為,北方聖人埃斯基爾,這位極為高貴的教士,正親自用蘸著省油的柏汁為大家祝福。
聖人嘀咕的都是拉丁語,意思大家都明白。
“主免除你們的罪……這一戰為了神聖的信仰……打擊野蠻人,你們的靈魂都將得到救贖……”
他們得到了強大的精神鼓舞,柳多夫覺得自己已經刀槍不入,至少他現在披上兩層鎖子甲的確是砸不爛刺不穿。
戰場的另一麵。
高舉旗幟的拉格納一定要做登陸第一人,他的旗艦直接衝灘,自己的確第一個它在日德蘭半島的土地上,由此正式開始自己的複仇之路。
“兄弟們看呐!我登陸了!”他奮勇搖晃著旗幟,全軍聲威大震。
長船陸續衝灘,堅硬的橡木龍骨狠狠啃噬沙石灘地,不少戰士靴子未沾水就完成登陸。
麵前就是跑了個精光的漁村,急於撈些戰利品的戰士完全不顧所謂理論存在的紀律,左臂持盾,右手持斧頭、劍就衝向村莊。
這裡是林德霍爾姆部族的村落,而今歸來的正牌林德霍爾姆人不得不麵臨這樣一個慘痛狀況。
自己的村莊被“僭越者”霍裡克搶了一遍,被法蘭克人搶了一遍,而今又要被西蘭島來的信仰奧丁的丹麥同族再搶一遍。
對此大家隻能期待這些“好兄弟”不要狂野到把大家的舊房子也拆咯。
什麼叫做先知先覺?
仍待在大船上的斯普尤特在博恩霍爾姆島和不少丹麥人打過交道後,真切清楚丹麥世界從不是鐵板一塊,過去羅斯人、瑞典人覺得他們是一個整體的理解是徹頭徹尾的錯誤。就如現在的場麵,首先登陸的拉格納的丹麥軍,各部族軍隊登陸就開始嘗試打劫。他們絲毫不想著建立登陸場,更糟糕的是甚至不把衝灘的船隻挪開,根本不給後方部隊登陸的空間。
後者的問題最嚴重,局促的海灘缺乏足夠的登陸空間,羅斯軍和斯拉夫軍就隻能繼續在近海漂著,等待亂哄哄的場麵稍稍結束再行登陸。
倘若等到太陽都要完全落山了,在那之前後續的艦隊就隻能選擇遠一點的地方登陸。
情報指出的法蘭克人興建的堡壘就在眼前,它的出現就是軍隊必須攻克的目標,隻要打下來,斯普尤特便有可以向大王邀功的大功勞。這一點羅斯軍清楚,梅德韋特的斯拉夫軍。
再看拉格納這邊的情況,他帶領自己石牆部族劫後餘生老戰士,以及後續收攏的一群海盜親信,這夥兒人已經開始自顧自地打劫。
他是新丹麥國王,但各部族針對村莊以及周邊地區自發的劫掠,已經不是靠著口頭胡須可以製止的。拉格納無法阻止混亂,索性就加入其中。畢竟搶劫也是戰爭的一部分,大肆劫掠也是對敵人的一種打擊。
如此,西蘭島各部族軍隊,以及拉格納的親信們,大家完全忽略了自己已經將柔軟的腹部展示給法蘭克人拔出的尖刀。
柳多夫根本不知庸才,他敏銳地注意到登陸者的破綻勃然大喜。
阿勒布堡壘實質包括整個山丘的中部以上,這座山丘畢竟不大,民眾為它修築兩道環形石牆,形成內城和外城。民眾集中在外城,那些年滿十二歲的男子都奉命拿起武器。甚至是女人!即便皈依天主的女人再去戰鬥就是不檢點,但現在是生死存亡之刻,女戰士還是應運而生。
大量民兵一瞬間誕生,這對仍保留大量維京風俗的人們不算難事。
柳多夫看到了這些民眾戰鬥的決心,他們這是為了自己的命去守衛堡壘,情況還不算糟。
雄壯的法蘭克騎兵出馬,人們向他們歡呼。
外城的吊橋被放下,絞盤木門被拉起來。
柳多夫的騎槍向前,以薩克森語命令部下“勇士們!那些諾曼野人都是忙於搶劫的強盜,讓我們衝垮他們!走!”
這些訓練有素的法蘭克騎兵若被路德維希留在身邊可謂強兵,可畢竟這是一大群薩克森人組成的軍隊,此軍隊的存在對路德維希也是威脅。所謂搞不好洛泰爾以親簽為誘餌,或是許諾更高級的封號,整個威斯特伐利亞伯爵領的薩克森人搖身一變就給洛泰爾賣命,成為“合法法蘭克王”麾下強軍。
固然這是強軍,路德維希還是要把這群人“流放”到丹麥世界。但他根本不知道,丹麥世界還有一大群薩克森人,此舉無疑是另一種放虎歸山。
柳多夫立刻帶領騎兵組成騎牆,非常罕見地一改經典的“騎矛輪流突刺戰術”,而是執意要打出“一波流”。
亂槍中的西蘭島丹麥戰士少部分人看到了“一堵牆”不斷逼近,當他們看清端倪一切都晚了。
因為不少人還是通過首次見到羅斯騎兵,才獲悉騎兵這種兵種。
隻有逃難到西蘭島的丹麥人才知道騎兵的厲害。
現在,一切都晚了。
快速推進的柳多夫打出一個完美的突然襲擊,他的部下奮勇殺敵,騎矛無情地戳刺,往往刺殺一人後就放棄騎矛,轉手把初中自己的劍會是長柄單手斧,對著不知所措的西蘭島的維京丹麥戰士亂砍。
本就混亂的登陸場更加混亂,柳多夫的騎兵已經在大殺四方。
騎兵們沒有各自為戰,柳多夫始終努力保持著密集隊形,他的副官高舉著法蘭克的“查理曼三獅旗”,副官跟著柳多夫,騎兵看著旗幟。
如此鐵騎在缺乏防備的戰士間到處踩踏、衝撞、戳刺、劈砍。
拉格納頓時傻了眼,他聲嘶力竭的怒吼要求大家保持理智建立盾牆來者。奈何他的吼聲早已被人們的惶恐尖叫遮掩。
人們爭相回到海邊,忙著跳上船回到海裡暫避鋒芒。
而這又成了另一種亂局,不少人慌亂中直接掉進海水裡,就算又爬回船上還是變得渾身濕漉。
如此難堪的戰局令人無語,斯普尤特更是想不到一群騎兵竟在肆虐,明明這是隻有羅斯騎兵可以擁有的拿手好戲,那些舉著十字旗,還有三道黑線(暮色光線暗淡看不清是三獅旗)的法蘭克人憑什麼。
拉格納和他的西蘭島丹麥軍被逼到海邊,多虧了這被動的背水一戰,惶恐的人們才振作起來。
大海對於騎兵則是重大威脅,柳多夫的戰馬沾滿了敵人的血,他的戰士們皆如嗜血野獸。
法蘭克騎兵沒有超能力可以追殺到海麵,這便耀武揚威舉著寶劍、戰斧言語嘲諷。
騎兵沒有輕舉妄動,趁此機會,拉格納這便也組織好了盾牆。
此刻地上躺著大量屍體,以及諸多蠕動的傷者。
再看,有騎兵手持騎矛,挨個刺殺蠕動傷者,設置還有人突擊下馬,割下死者的頭顱穿在劍鋒上挑釁。
這是在激怒大家,旋即就有一夥兒人受不了挑釁,四五十人嗷嗷叫地衝上去。
柳多夫等的就是這個,他的騎兵立刻出動,當眾表演了一記殲滅戰。
這下子拉格納更加不敢輕舉妄動了。
現在暮色越來越深,天空星光顯現,黑夜對戰鬥是不利的,柳多夫的騎兵反衝擊有了大大的殺戮,他決意趕緊撤回堡壘休整,明日天明再好好痛打這群愚蠢的野蠻人。
然而,空中突然傳來嗖嗖聲。
那其實是後方的羅斯大型船隻強行開赴近岸處後,以扭力彈弓拋射的標槍。
距離還是太遠,尤其是光線昏暗,眾標槍的精度已經大打折扣。也虧得法蘭克騎兵現在是密集隊形,有利於標槍的概率命中。
則是斯普尤特能做到的最及時的支援!
突然間,柳多夫身邊即有戰士連人帶馬被刺穿,突然倒地而亡。
多達三名戰士瞬死,即便大家披著鎖子甲都沒用!多根標槍深深砸在自己麵前,即便是光線昏暗,柳多夫也知道這是什麼,即便他不知道此乃扭力彈弓發射的。
“啊!諾曼人中有善投標槍的人!我們快撤!帶走傷員,我們走!”
就如騎兵是突然出現一樣,現在他們一樣快速逃離,即便他們的馬匹已經頗為疲憊……
法蘭克騎兵撤回堡壘,留下一地爛攤子。
如同一板磚拍在腦門,麵對現在一片狼藉的場麵,拉格納的傲慢被拍醒。
軍隊登陸了,但沒完全登陸。登陸即爆發戰爭,他隻能自我安慰“我的丹麥王國並沒有輸了戰鬥,隻是傷亡代價很大。”
雖是如此,他心中的夢魘又在萌發。
瞧!這一幕和當年法蘭克騎兵、霍裡克的騎兵屠戮自己所在的石牆部族簡直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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