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因他突然醒悟自己麵對的處境“他們想談判。”
於是,這位連隨從也完全喪失的戰敗之王,他突然在漢堡城內頤指氣使發號施令,口口嚷嚷“我乃東王國的王!你們都是本王的臣子,向我下跪,給我美餐和新衣……”
如此嚷嚷對柳多夫十分受用,畢竟柳多夫幾年前是向這個男人宣誓效忠的。
可以說自己背叛了當年的誓言,心理上過意不去的柳多夫不得不表現出愧疚,除了沒有下跪下,儘量滿足這個又支棱起來的戰敗者各種可以滿足的訴求。
路德維希得以在溫暖的城堡內,在跳動油燈的照耀下大肆啃食鹹味烤魚肉、奇怪但很好吃的奶香味烙麵餅,以及一些兌了蜂蜜的麥酒。公平的說這些餐飲已經頗為豐盛,路德維希這段日子以來還是第一次吃上這非常可口食物。
甚至是在都城雷根斯堡有吃不到這種美餐,蜂蜜混精麵粉後醒麵發酵並在鐵板上用黃油煎,如此烙餅過於甜蜜,路德維希吃得上癮,索要更多也有道理。
事實上,他通過對柳多夫提供的侍女吆五喝六,對著柳多夫本人指指點點,也在掩飾心中的恐懼。
夜已經深了,因遭遇很大的心裡刺激,當前站在城堡高處的路德維希透過狹窄視窗向外瞧瞧,隻見到處都是篝火攤,密集好似繁星。明明是殘酷大戰,自己全軍覆沒,他們卻還是在這裡大肆點篝火,彷佛沒有受到多大損失。
因濃厚積雪的反射夜間能見度還不錯,他可以看到昏暗世界下的冰河以及凍結其上的大量大型船舶,內心恐懼更甚。
諾曼人和薩克森人混在了一起,他們的信仰本該針鋒相對卻在戰場上親如兄弟。
路德維希實在不理解,又在狹窄的餐廳裡大聲嚷嚷“給我更多烤魚!給我更多的甜餅!給我更多的酒!柳多夫,你不準虐待你的國王!”
但是,柳多夫早就受夠了這個家夥的瞎嚷嚷,他選擇回避。
另一方麵,留裡克已經基本處理完騎兵回歸的任務。所有證據表明的確是戰士布羅迪俘虜了路德維希,立刻晉升其為百夫長大家也都支持。
也許一個麻袋裡麵的銀幣並非是足量的一百磅,即便少一些也無所謂,它畢竟是五十麻袋的盤然大物。銀幣是否真來自科隆,留裡克可是令被俘的哈德博爾德親自來看看。
那些麻袋上有用染色麻線縫製記號,但檢查了這些有麻線的麻袋,哈德博爾德嗷得一嗓子就昏闕過去。待其清醒後,也立刻證實銀幣來自科隆,被菲斯克提到的兩位樞機希爾德溫和馬爾克斯也確有其人,更左證事情真實性。
留裡克遂按照自己曾製定的規矩,騎兵隊可以按照“禦用海盜規定”分享其中一半的銀幣。它將平分給全體騎兵隊成員,即便士兵已經戰死。
每個騎兵會因此大賺一筆,說實話留裡克的確想拿走其中絕大多數以充國帑,想想還是維持士氣最重要。
甚至於這些銀幣的出現實在解了留裡克的一個燃眉之急。
戰爭可以說打了整整一年,羅斯王國為此了此戰已經付出了巨大代價。在打敗了東法蘭克王的大軍後,軍隊被壓抑已久的厭戰情緒終於迎來爆發。
畢竟兄弟們想不到未來還有什麼仗可打,隻是局勢尚未明朗,軍隊仍需要維持臨戰狀態。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給戰士們發錢,巨額先進落在手,留裡克已經當夜散步“光明節發福利”的消息。
入夜的羅斯營地熱熱鬨鬨,除騎兵隊之外,每個活著的羅斯軍戰士都能得到半磅的銀幣現金。
留裡克並不擔心這群兄弟回老家後,因大量熱錢湧入搞出通貨膨脹。羅斯王國的物價水平早就因為大量戰爭紅利被大大拔高,而糧食的價格是被官方定死的,非官方背書的倒賣糧食問題是死刑大罪。另外關鍵的金屬冶煉、鐵器打造行業也被王國所壟斷。留裡克深信自己控製著糧食和金屬,國家目前不會因為巨量銀幣湧入而經濟崩潰。
最終銀幣會以很多渠道變成稅收流入國庫,乃至很多人會因為維京傳統將銀幣熔化後製作成高貴的生活器具。
也許銀幣在適當時機就要回歸貴金屬的本質,如果王國始終將之作為製定貨幣也就不可能自己掌握經濟主權,王國境內畢竟沒有發現銀礦。倒是印刷紙筆,將小麥和燕麥等穀物作為錨定物是可以落實的。不就是發糧票嘛……
留裡克最後迫切得想要弄清楚一件事。一把寶劍據說是從路德維希手裡繳獲,留裡克仔細端詳它,無論怎麼看都覺得此物是自己的。
他需要斷定一件事,遂在吃完飯後召見戰後已經是鹹魚狀態的藍狐在羅斯軍營覲見。
留裡克說話帶著濃厚霧氣,他目光如炬,手裡把玩著短劍在油燈下爍爍放光。
見得,藍狐下意識一驚。
“大王,有大事?”他謹慎問。
“這把劍。你可曾記得?”
“我……”
“你多年前遊曆過法蘭克。我曾贈予你一把寶劍,劍就如同本王的權威,你就在海澤比商鋪運行生意。後來……”
藍狐一個機靈立刻接話“後來我差點死去,我在法蘭克境內流亡見聞了很多。甚至我試圖覲見路德維希,您賜予我的寶劍,我將它作為見麵禮。”
“可是路德維希並不領情,收了劍也不理睬你。你看,是這把嗎?”
藍狐謹慎走向前去,看上一下一拍大腿“就是此劍。這樣,那個被俘的男人的確是路德維希。”
“走吧。”留裡克站起身,示意麵露怒氣的藍狐穩定情緒,“我們去看看那個路德維希。”
此刻留裡克與藍狐大有親自嘲諷之意,結果兩人剛剛抵達漢堡的主城堡隱約就聽到了一個男人的咆孝。
“總不會是那個路德維希還如此精神?”藍狐謹慎地詢問。
留裡克一撇胡子麵色輕蔑“他已經一無所有,如何如此?!”
就在堡壘內,他與左右為難的柳多夫撞了個正著。
“這不是薩克森公爵大人嗎?你在這裡踱步,為一些事憂愁?”
留裡克話語帶著戲謔,柳多夫這番如同盼來大救星,即刻迎上來“啊!羅斯大王!你可算來了。路德維希那個家夥簡直把自己當做了主人,弄得我很為難。”
“有何為難?你踢他幾腳,告訴他誰才是漢堡的統治者。”
“可是,我曾向他宣誓效忠,這麼做不合適……”
“荒謬。那麼他帶著大軍侵入薩克森,揚言殺死所有薩克森人的事就不算數了。他可是蓄意要毀滅你的家族,你……真愚蠢。”
這麼說也有道理,奈何柳多夫就是繞不過腦子的那一根筋。
他既不會釋放路德維希也不會虐待他,暫時隻能將之軟禁在高塔上,之後該如何還得請教羅斯王留裡克定奪。
這不,留裡克親自登上高處。
插著金屬門閂的門被打開,因隔著門就聽到一個男人的咆孝,遂在留裡克親自開門後,留裡克一個健步上去,對著路德維希的肚子就是一腳。
這一腳不算狠,倒是路德維希吃痛後直接雙膝跪在地上,捂住自己胃的部位一下子吐了很多二手的烤肉和麥酒,氣味實在糟糕。
“居說你是個王,你還有什麼資格做王?你像是一條瘋狗般亂叫,我距離很遠都聽到了。”
“是你?!羅斯人的酋長?!”路德維希咬著牙,發現自己竟在雙膝跪地,急忙捂著肚子站起來竭力保持體麵。
須臾,一個圓臉微胖的、可以將純銀十字架展示出來、穿著標準羅斯藍白色戰袍的將領,帶著一隻短劍奉命現身。
藍狐就在這裡,他展示這把劍,更是以發音略怪的法蘭克語昂著下巴嚷嚷“路德維希,認識這把劍嗎?”
“這是我的劍!”
“呸!你是個竊賊!多年前我請求覲見你,被迫無情驅逐。現在我們還是見麵了,這一次,你是我們的戰俘!”
“此事……我想起來了。我是東法蘭克的王,我天生高貴!你們不能這樣對待我。”路德維希仍舊嘴硬。
“是嗎?”藍狐即刻接話“趁著我們的羅斯大王還沒有暴怒,你最好安靜下來。聽著,我們仍有意與你談判,可以將你送回東法蘭克。但是你若繼續這般暴躁,我們現在就把你扔出窗戶,你會直接摔死。想想看,如果你死了,你的家族勢力豈不是直接被你的大哥洛泰爾占有?你也不想死吧。”
“你們……”這些話直擊路德維希的心,他的暴躁瞬間冷卻,旋即找到木凳體麵地坐下來,右手仍舊捂著自己的肚子。
他抬起頭依舊麵露凶相,然顫抖的眼睛多了一分妥協意思。
他咬牙切齒緩緩道來“羅斯的酋長留裡克,我敗給了你。你讓我敗得好慘!但是一切都結束了,我們……是應該好好談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