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白涯本想過,一國之君的住所,也許會集中體現舉國上下的珍寶財力。不說多麼富麗堂皇,也該正經氣派些。不過,他們走向正殿的道路上,看到的建築依然是奇異的拚裝模樣。
隻是在宮廷侍衛們的映襯下,這宮宇樓閣不再使人感到可笑了。
如若說武國的王城是白涯所見識的一切王權核心中,最為樸素簡單的一座,它卻也同時擁有著他所見識過的最為肅穆的氛圍。隔上三五步,便能看見全副武裝的護衛,軍容整肅,裝備與儀態都像一個模子倒出來的。輕甲與利刃的森然寒光映著材質混雜的樓台,將滑稽感衝淡大半,而軍旅一般森嚴的氣息取而代之,撲麵而來。
這守備一路蔓延至大殿,一致的兵甲姿態稀釋了守衛們本身的不同。可一踏進殿內,白涯依然在一群修羅與妖類中,敏銳地挑出了一個人類的身影。君亂酒竟是駐守在王殿之內,王位周圍。看樣子,他在此地地位頗高。白涯不知這是否意味著他的立場也已傾向於這個國度,可無論如何,在確立他的身份與國君的態度前,他身居高層的事實隻使得貿然相認的風險有增無減。
說到國君……
一開始,白涯的注意力甚至沒有集中到國君身上。當他從君亂酒那裡移開目光,最先吸引他的,是潔白的王座。它與他所見的武國造物都大不相同,通體皆白,似乎有複雜的紋路,作為一處座位而言,很是繁複宏偉,傳遞出權位的震懾來。那顏色也有古怪之處,白得太徹底,卻無有一絲光澤,呈現出純淨而空曠的效果。相較於宮內陳舊的氣氛,它似乎在發光。
這純白的底色像在色彩混雜的屋子裡剮出了一窩空洞,開出了一張畫布,可畫布上描繪的人影,相較之下又不那麼威武。國君有一頭蓬亂的暗紅長發,盤虯地向四周伸張,如這片白色之上,以乾涸枯血點染的烈火。離得近了,能看見那麵龐筋肉分明,昭顯他修羅的身份。那身材與周圍侍衛相比卻太嬌小了,白涯本以為國君會是一眾修羅中最為高大雄壯的模樣。
與王城嚴苟的氣氛不同,他並不是正襟危坐的,倒是姿勢豪邁地叉著腿,一手支著腦袋,凝眉俯瞰走近的訪客。活像軍中悍將穩坐帳內,壓抑著不耐,接見文臣來使似的。他一開口,是朝著將二人帶來的護衛的,顯然無甚敵意,聲調卻也硬邦邦的。
“行了,就帶到這兒。”
這聲音……
白涯不由得多看了國君兩眼,即使明白倘若自己沒有聽錯,她果真是一位女王的話,這打量頗有些不合禮數。有心相看之下,他才從對方悍勇的麵孔裡看出點中性來。她脖頸上還飾著道細環,也許,是這位看起來驍勇的女性,給自己的一點獨特飾物。
霜月君沒有在看她,不知是因為國君是位女王,還是他對詛咒的來源一族耿耿於懷,不屑去端詳。
他的眼神瞥在王座上。白涯不由得也望了過去,這一望,頓時沒能拔開眼。
那蒼白的王座竟然是骸骨塑立的。
不知其數的白骨,以其形狀與尺寸來看,絕不來自於任何唾手可得的普通獵物。有的像巨獸或妖異,還有的,兩個經曆廝殺的人能看得出,定然是人骨。這很……野蠻,白涯隻知道在故土未開化的地方,有以人的屍骨打造器物的習俗。
可它又很華美,很恢宏,像精心雕琢的、加以修飾的惡意。它白得像死亡本身,又像一種踐踏死亡的誦唱。腿骨、脊椎、各異的骨骸,交錯支棱著,如無數亡魂跪拜臣服在地,托舉起其上的王來。細看之下,這些骨頭都應是經過了精心挑揀,選出每一首喪歌中的最強音,再仔細清洗打磨。每一根都有著詭異的美感,仿若將無數終將逝去的生命凝固雕琢為永恒,結成這王朝的史詩——這王者的讚歌。
第(1/3)頁
第(2/3)頁
“你很欣賞我的寶座?”
女王的嗓音響起。
白涯立時從這原始狂放的衝擊裡抽出心神,抬頭看向她。這位國君自帶一股威壓,卻不是嚴肅的,而是一種野性的張力。此刻,她不吝對他們展現出顯著的自傲神色來,咧開嘴角,微微揚起下頜:
“每一位訪客看見它,都是你這般震撼的模樣——如果不是更甚的話。”
她略過一旁神色淡淡的霜月君,隔空點了點白涯,又拍拍王位扶手:“這些,是我造訪這九天國以來,連年征伐斬殺的所有強敵。有你們人類,有我們的宿怨羅刹,也有諸多其他異族的強者。諸惡皆可殺,可世間惡業難消,多年下來,這王座都如此龐大啦。不過麼,即使不能列入王座,其他敗者也有他們歸屬的地方。”
“歸屬?”白涯皺著眉,下意識地問道。
“戰神殿,你們當有所耳聞。你們進入王城不久,又多生事端,想來未曾見識。若有機會,可以一觀。”女王托著下巴,目光在兩人間來回掃量。熱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