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君依然沒有言語,而白涯不是沒有聽說過這場所,反倒有些疑惑起來:“我以為,那是供奉英雄的所在。”
“既是供奉,自然有供品。比起敗者的屍骨,還有什麼是獻給英雄的更好禮物?”女王抬高了眉毛,做出相匹配的頌揚的神情,“它們是王朝的基石,是雄圖的底座。當然,那些骨骸太多,隻是做成基座,太過浪費了。將它們儘數砌作牆體,壘成屋梁,才算是物儘其用。打造出的骨殿,才不枉戰神之名。”
這言語與思想都太富有侵略性,白涯隱約感到些堂皇言語下的凶暴來,在心底暗罵一句。不及他細想,女王也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一旦闡述完自己要表達的部分,便將興趣轉向了直到此刻還沒有發聲的另一人:
“那些敗者都不過是落下的塵埃,過眼煙雲,不談也罷。您呢,才是這麼多年歲裡,我們翹首以盼的客人。”
作為一國之君,她語調的倨傲不算過分,內容倒相當客氣了。令白涯奇怪的是,之前迫切無比的霜月君此時表現得不鹹不淡。他袖著手,僅僅是轉正了身子,看著女王應了一聲,以示自己聽到罷了。
“我有些驚詫。”女王也不在意他的反應,看他有在聽著,便自顧自說了下去,“照理來說,你所隨身的這把脅差——我們修羅的語言稱謂,你們未必能懂。在人間,它可是叫做封魔刃?”
霜月君微微頷首。女王接著說:“這封魔刃,依據常理,但凡我等修羅一族,甚至無需目力,便能辨識其氣息,感知其存在。隻是您臨近都城時日不短,進城也一直無人察覺,直至來到我麵前,這封魔刃的氣場才彰顯出來。你可是在封魔刃上,下了什麼禁製?”
霜月君以漆黑如無物的眸子對向她:“不曾。”
“是麼,奇也怪哉。”她以平淡的口吻說道——這一會兒,她的神態不再豐富生動了,“它想必在您身側,且拿來與我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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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月君隻是看著她,除此之外,他麵上甚至再沒有一縷旁的肌肉牽動表情。
“與你一見,可不是意味著,與我就再不相見了?”
這話說得直白,白涯以為女王多少會反駁粉飾一番。孰料,他在女王那沉默粗獷的麵目上讀出了一種默認來。她似乎不屑過多掩蓋這一層目的,抑或她並不覺得自己此般作為有何不妥。方才的話術,隻是對封魔刃如今的攜帶者,施與聊勝於無的一點兒客套而已。
“你挺聰明,不是一介武夫。”她高高挑起眉毛,眼睛毫不掩飾地流露審視,“既然如此,你也該知道,封魔刃並不屬於人類。你若能交還我族,對你我都是好事一樁。”
白涯與霜月君相遇至今沒有幾日,兩人也都不是喜歡閒談的性子,他不了解對方的經曆,更遑論內心。他隻知道霜月君被這不死的詛咒糾纏,想要解脫,可這解脫意味著要舍棄封魔刃嗎?霜月君一路至此追尋的線索,也許是修羅布下的,他們想要回自己的東西。而霜月君是否將封魔刃視作他們的所屬,還是自己的?
他與這神詭之兵有什麼糾葛,這些年都遭遇了什麼,如若失去它,他又是否會受到什麼影響……白涯一概不知。此前,他們也並未就此話題有過談興。
他猜不出,隻看著霜月君依然端著不變的神色,對女王吐出區區一字來:“行。”
白涯登時摸不著頭腦,瞪著他想問話,又不得時機。怎麼說,封魔刃也是神兵一件,就算詛咒惱人,如此簡單便能擺脫嗎?
包括女王在內,殿上的一眾修羅也未料想過此等答案。該說,無論他們是否知曉詛咒一事,他們都想不到有人能這樣輕易放棄他們一族視若珍寶的神物。短暫的安靜後,大殿上突然爆出一陣喧嘩,白涯簡直以為自己進了哪個酒肆。
“這小子說什麼昏話?他腦袋不太好使?”
“我看他怕是沒我們的膽子,不敢拿著它吧!”
“哎,陛下,您可快把東西拿到手裡,彆等他回過神啊!”
他們大聲地打趣,女王竟然也沒有阻止的意思,隻是上下打量霜月君,放任手下們的喧鬨。白涯能感受到他們之間,階層次序似乎是散漫的,肅然時如軍旅般森嚴,可對彼此也如戰友隨性。不過,他們二人並不是這些修羅的戰友。
不是他們可以隨意玩笑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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