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鳴!竟然在我的課上睡覺?”高而尖利的女聲由遠及近,穿黑色西裝長褲的肥胖女人站在課桌邊,居高臨下地看著還趴在桌子上的齊斯。
女人短發圓臉,光潔的額頭仿佛能挖出油來,眼角爬滿魚尾紋,目光卻極威嚴,屬於足以在中學時代讓學生留下心理陰影的嚴苛老師一類。
樹林、土坑和屍體皆消失不見了,齊斯發現自己置身於一間寬敞的教室中,周圍穿白色校服的學生坐得整整齊齊。
午後明媚的陽光穿過明淨的窗戶投到地麵,將整個空間照得明亮異常。
光填滿每個角落,沒有一絲陰影,有一刹那齊斯生出一種自己是陰溝裡的老鼠,將要溺死在地上的光明裡的錯覺。
完全沒有鬨鬼的跡象,甚至比現實裡很多地方都要亮堂,但不知為何,這滿屋子的陽光沒有分毫溫度,像是畫上去的一樣。
齊斯隻覺得通體冰涼,仿佛置身於寒冷的冬日,睡意全無。
之前他的困倦不是由於本身的嗜睡,而是出於副本的某種機製,作用大概類似於切換場景。
竟然又是雙線副本麼?
想想也是,涉及神明層麵的副本,總歸不會太過簡單。
看到齊斯沒有立刻回應自己的怒火,反而目光飄忽不知在看什麼,女人憤怒地提高了音量:“陸鳴!站起來清醒清醒!”
齊斯大致明白了,他現在扮演的角色叫作“陸鳴”,是一個學生。
他注視女人兩秒,在後者身上看到了提示文字。
【名稱:李芳(班主任、數學老師,當前為中立陣營)】
【備注:她是一位好老師,特彆討厭壞學生】
李芳隨手撿起剛才丟過來的粉筆頭,握在手中對準齊斯,冷笑著問:“睡得這麼香,昨天晚上乾什麼去了?”
齊斯收回目光,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做出一副剛從夢中醒來的迷糊神情:“去樹林裡抓兔子了。”
他這話一出,所有學生先是愣了一下,接著笑出了聲,幾秒後紛紛捂住嘴憋笑,“嗤嗤”聲不絕於耳,反而更加吵鬨。
齊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這位叫作李芳的班主任看,他觀察到,聽到“兔子”這個詞後,李芳的眉毛微不可見地一皺,似乎有恐懼從中一閃而過。
就好像……提前知道什麼不可言說的秘密那樣。
那絲情緒很快消逝,李芳環顧整個班,大聲嗬斥:“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再笑一起罰站!”
整頓好班級秩序後,她再度看向齊斯,冷著臉道:“下課後來我辦公室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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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達到,再觸npc的黴頭並不明智,齊斯低下頭,擺出一副虛心認錯的模樣。
李芳這才滿意地轉身,踩著高跟鞋“噔噔”地走回講台,拿著粉筆繼續在黑板上解圓與切線問題。
原身陸鳴是初中生,讀的應該是普通初中,學的內容也很基礎。
齊斯初中成績不錯,知識也沒有還給老師,那些題目基本上都是看一眼就能得出答案。
李芳盯準了他,幾次叫他起來回答問題,他都回答正確了。
身後傳來小聲的議論。
“陸鳴這是脫胎換骨了嗎?我記得他數學爛得不行……”
“陸鳴最近不太對頭啊,竟然敢在老妖婆的課上睡覺,還頂撞她,不會是請兔神了吧?”
“請兔神?就是以一個人的性命為代價,讓兔神實現禱告者的願望?最近有誰死了嗎?”
“你難道不知道?陸鳴的哥哥跳樓自殺了,對,就是隔壁班那個陸明……”
齊斯提起精神,手不自覺在麵前的草稿紙上寫下“陸明”兩個字。他翻看原身留下的作業本,標簽上寫的無疑是“陸鳴”。
雖然同音,他卻在聽到、看到的第一時間知道兩個字分彆是怎麼寫的、屬於誰。
哥哥叫“陸明”,弟弟叫“陸鳴”,不得不說這戶人家取名挺彆致的。
話說平時叫名字的時候真的分得清叫的是誰嗎?
齊斯沉吟片刻,又在紙上寫下“跳樓自殺”四個字,在“自殺”二字上畫了個圈,打了個問號。
死了,和原身關係密切,根據恐怖故事的一貫套路,這人不是鬼怪,就是重要線索。
數學課很快結束,學生們轟然鬨開。
混亂中,齊斯自覺地走上講台抱起教案和電腦,跟在李芳身後。
見他這麼有眼力見,李芳有些驚訝,不過因為還在氣頭上,就隻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
齊斯垂下眼,抿住嘴唇,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愧疚表情。
眾所周知,好老師喜歡知錯就改的學生,且一向比較心軟。
李芳在前麵走,齊斯默默跟著,同時用餘光觀察四周。
《玫瑰莊園》副本滿打滿算隻有三個npc;《食肉》副本雖然有一群村民,但看著就不像是活人;《無望海》《雙喜鎮》《盛大演出》《紅楓葉寄宿學校》等副本,都隻有一個核心npc。
《青蛙醫院》《倀鬼》《鬥獸場》副本,熱鬨歸熱鬨,但皆透著莫名的詭異和陰森。
這個副本卻不一樣,打眼望去,每個人都格外鮮活,完全就是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樣子。走近後能感受到屬於人的溫度,嗅到汗味和沐浴露的氣息。
女生們用手掩著嘴,交頭接耳,嘻嘻哈哈;男生們則跑來跑去,時不時發出猴子一樣的嚎叫。幾乎讓齊斯產生自己又讀了一遍初中的錯覺。
出班級時,齊斯看了眼門牌,初三(9)班。
一個班四十個人的話,這所學校至少有一千人,算是規模比較大的中學了。當然,這個計算建立在這所中學的班級設置符合常理的基礎上。
從班級到辦公室要走過一條長廊。廊道同樣被陽光鋪滿,女生們趴在窗台上聊著閒話,男生們摟摟抱抱、打打鬨鬨,和正常的學校彆無二致。
齊斯卻隱隱感受到一絲違和,周圍的一切好像都透著可感的虛假,平和的表象下似乎潛藏著什麼。
他說不出這種感覺的來由,大部分道具都被封鎖了,主線任務也沒有刷新出來,現在的他比剛進《無望海》副本那會兒強不了多少。
甚至由於沒有可以用來試探死亡點的工具人,比那時候還要被動。
辦公室已經到了,李芳推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
不知老師們是不是剛巧都去上課了,辦公室裡竟空無一人。
“你知道我的辦公桌在哪兒吧?”李芳狀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拿著茶杯徑直走向飲水機。
齊斯感覺有一道目光直勾勾地投到他身上,滿懷惡意地長久地注視。
他嗅到了似有似無的血腥氣,皺著眉抬起頭。
前方,李芳若無所覺地站在飲水機前接水,背對著門。
站在那個位置,如果想看向他的話,頭恐怕要扭轉一百八十度。
是錯覺,還是彆的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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