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夕陽漸漸下沉,倒映出漢子臉龐紅潤,如戲台上的老將軍。
“嘿,說的是呢,”另一名紅花會幫派成員擠眉弄眼:
“不愧是當官的人家裡的‘小姐’,許是吃的好,力氣足,模樣也秀麗,細皮嫩肉的。”
其餘幾個也都露出會心的笑。
端酒碗的為首漢子瞥了幫眾一眼,警告道:
“都給我手腳乾淨些,沒有上頭的吩咐,誰也不能動她。天知道,後頭會牽出什麼事來。”
眾人怏怏道:
“知道。不過說起來,抓個官家小姐作甚?再者,她可看到咱們的臉了,若放回去……”
“少想有的沒的,蒙爺吩咐的事,照做就是。”
他們口中的“蒙爺”,乃京城第一大幫派的掌門人。
在底層平民中,有“夜王爺”的綽號。
更甚者認為,京城白天歸女帝,晚上歸蒙爺——底層人見不到廣闊青天,蒙爺是他們能望見的,最大的人物。
一群人吃肉喝酒間。
忽而,隱隱聽到外頭有嘈雜腳步聲逼近。
“有人——”
為首漢子警惕起來,豎起手指在嘴唇上,示意噤聲。
一隻手握住身旁的鐵棍。
“嘭嘭嘭!”有人用力拍門:“開門。”
無人應答,一群幫派漢子放輕腳步,持握武器,朝院門逼近。
下一秒,卻見“砰”的一聲,木頭院門愣是被幾雙大腳合力,生生踹開!
門扇倒塌時,隻見一群詔衙官差飛撲進來!
幾乎一個照麵,這群幫派漢子便被悉數打倒,戰力碾壓。
“啊,官爺饒命……”
踹門的赫然是一名牡丹堂緝事,一腳飛踢,正中持棍的漢子心窩,寒光凜冽的刀刃架在脖子上:
“你們可綁了人?在哪?”
漢子支吾不語。
一名去搜查的官差站在柴房門外,朝裡瞥了眼,喊道:
“頭兒,裡頭有個女的,衣裙與描述相仿。”
牡丹堂緝事眼睛一亮,道:
“不要妄動,放煙花。”
一名隨從自腰間取出竹筒,底朝天空,攥住拉繩狠狠一拽。
“咻——”
一聲尖銳厲嘯,有殷紅的煙花拔地而起,於上空爆開,伴隨一縷醒目煙霧飄散。
俄頃。
院外有馬蹄如雷,同樣在東城搜查的侯人猛與錢可柔同時抵達。
“人在柴房,尚未驗明身份。”牡丹堂同僚拱手。
二人欣喜對視,錢可柔邁步上前,拔刀劈斷鎖鏈。
甫一進門,便見昏暗柴房中,一個穿著襦裙,容貌秀麗的少女被捆著,嗚嗚扭動。
“不要怕,我們是來救你的。”
錢可柔蹲下,拔出少女口中破布,又與手中畫像對比了下,問:
“你叫什麼?”
少女恐懼極了,怯懦道:
“馮……蓮蓮……”
她青澀的麵龐掛著淚痕,尚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找到了……錢可柔無聲吐了口氣,笑著給她割斷繩索,道:
“我們是詔衙梨花堂,趙緝司屬下,奉命救你出去,跟我們走吧。”
趙緝司……爹爹說過的,那個女帝麵首……白馬趙使君?
馮蓮蓮呆住了。
驟然想到坊間傳聞裡,趙都安的惡劣名聲,不禁更害怕了,往後縮了縮。
錢可柔:“……”
這時,院外又傳來腳步聲。
隻見胡同儘頭,赫然是一群身穿統一式樣褂子,衣襟上繡著紅花的幫派打手如潮水般壓來。
卻在看到詔衙官兵後,氣勢稍稍一扼。
人群中,一個約莫五十餘歲,穿著類似唐裝的褂子,踩著布鞋的銀發老者踱步而來。
手中還盤著兩枚油潤光滑的核桃。
身旁,更跟隨一名眼神淩厲的青年,步伐沉穩,儼然也是一名修行武夫。
乃是紅花會中,最年輕的一位“紅棍”打手。
“嗬嗬,各位差爺不知何故駕臨?又是哪一位大人麾下?”銀發老者微笑問道。
被五花大綁,丟在院中的幾名漢子眼睛一亮:
“蒙爺——”
孔武精悍,神態桀驁的侯人猛摩挲腰間刀柄,眯著眼睛走出來:
“你是紅花會的當家?”
蒙爺養尊處優慣了,但久居“上位”,氣度還是有的,當即笑著頷首。
心頭卻不如外表這般鬆弛。
他並不清楚夏江侯要針對誰,隻是聽命行事,命人綁了馮舉的女兒。
一名六品吏部文官,對掌管京城地下世界的蒙爺而言,雖不大願招惹,但也不懼。
何況,類似的臟事,他早替夏江侯乾過不止一次,已是駕輕就熟。
但令他不曾想到的是:
前腳綁了人,才過了半天,便收到消息,詔衙的閻王們集體出動。
瘋狗一般,同時搜查所有堂口。
蒙爺大驚失色,隻好硬著頭皮匆匆趕來,卻還是晚了一步。
“是你就好,還省的老子費勁去尋伱。”
侯人猛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齒,厲聲喝道:
“給我拿下!”
蒙爺臉色變了,心說哪裡來的不守規矩的差役?
不該盤一盤道麼?
怎麼魯莽至此?
身旁的紅棍立即拔出腰間鐵棒,上前一步,武夫氣機迸發。
“好膽!竟敢拒捕,蔑視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