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說一句,太師你可能誤會了什麼。
我根本沒想過走仕途……做什麼權臣啊……
如今的立功,升官,都隻是在自己尚且孱弱的時候,不斷積累防身的底氣。
並不意味著,他真想成為名臣,做到某個位置上發光發熱。
如果非要說目標,一個是武道修行,想見識下另一番風光。
比如當個“武神”啥的……
一個是攻略女帝……咳,從這個角度,董太師誤解他,也不意外了。
畢竟,趙都安如今的表現,確實在朝著女帝寵臣的方向走。
而曆史上,如他這般,從寵臣,進化為奸佞的例子屢見不鮮。
至於他想說的另一句話則是:
“我讀書很多的好吧,怎麼都覺得我沒學識,不懂文人那套東西一樣……”
趙都安無奈。
袁立是這樣,這個董太師也這樣。
“算了,隨你們想吧。”趙都安懶得解釋。
……
……
禦花園,涼亭內。
“陛下,趙大人來了。”
伴隨女官稟告,徐貞觀笑著招呼他進來。
俄頃,身材昂藏,俊朗非凡的趙都安一身緝司官袍,邁步而至:
“臣,前來複命。”
旋即,便聽女帝清冷中帶著笑意的聲線:
“過來坐吧。”
她的聲音很有辨識度。
不是江南女子的柔,也非北方女子的硬朗,沉聲時,威嚴的令人生不出褻瀆之心。
如此刻這般,心情好時,簡簡單單句子,卻好似一雙無形的手,鑽進人的耳朵眼,撫在心口裡。
“是,陛下。”趙都安躬身入座。
在董太師方才的位置坐下,這才抬起頭,近距離,再次看清了白衣女帝那張挑不出半點瑕疵的臉龐。
徐貞觀滿頭青絲隨意垂著,渾身不見半點首飾。
瓊鼻之下,唇瓣豐潤,之上,眸如夜空星子。
此刻含笑,被他盯著,卻也不若尋常女子羞惱,而是指了指棋盤:
“與朕手談一局?”
趙都安回神,自知方才略有失態,忙恭聲:
“遵命。”
於是,盛夏亭中,君臣二人開始靜謐地擺下棋子。
隻是兩人心思明顯都不在棋盤上,落子也是循規蹈矩,無甚出奇,走了十幾步。
徐貞觀才笑著揶揄:
“方才太監回宮稟告,朕便知道,你怕是要來了。”
趙都安假裝沒聽出取笑,正色道:
“旁人雖轉述,但周丞一案,既是陛下指派的任務,臣受命於天子,理應前來複命。”
徐貞觀對此頗為滿意,因已知道了過程,便隻問道:
“朕原本想著,若一切順利,你便該能洗脫汙蔑,如今看來,已是當堂釋放了?”
趙都安一臉認真:
“袁公與刑部尚書秉公執法,且有陛下在看著,自然不會讓忠臣蒙冤。”
徐貞觀莞爾,饒是對他的油嘴滑舌已有領教,但如此大言不慚地自稱“忠臣”,偏偏一句話裡,又將所有人都誇了一遍……還是……
她明知故問:
“哦?如此說來,周丞試圖阻撓了?”
這段後續,小太監的彙報裡沒有。
趙都安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嘗試過,但失敗了。”
此時的女帝尚不知道這句“失敗”的真正含義。
她一邊落子,一邊說道:
“失敗了好。
不過你這番手段,已令朕很是滿意,以身入局,借你二人恩怨,誘騙周丞出手謀算你……哪怕那畫卷作為證據稍顯不足,但也可做一做文章了。
隻是朕倒是不明白,你怎麼想到這法子的,莫非是暗中透露給他這把柄?誘他上鉤?
但以周丞的謹慎,竟當真被你瞞過去了?
嗬,稍後朕倒是要尋他問個明白。”
她有些疑惑。
畢竟有裴楷之的例子在先,周丞竟然對趙都安沒有足夠提防,實在出人預料。
趙都安卻平靜道:
“隻怕,他已沒法來見陛下了。”
“哦?為何?”徐貞觀美眸驚訝,顰起好看的眉毛。
趙都安捏起一粒黑子,按在棋盤上,說道:
“因為,臣借助十三年前的一起舊案,拿到了周丞貪贓枉法,足夠他死上十回的證據,並當堂公布,袁公與刑部尚書受理。
因案情重大,周丞及大理寺諸多官員,已被拘捕……
臣此來,便是向陛下稟告此事,那周丞,死定了。”
徐貞觀捏起的一粒白子,倏然脫手,重新掉在了棋盒內,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她嘴角笑容僵住,愣愣地看著對麵的趙都安:
“你……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