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都安深吸口氣,可惜車中不便,隻好抱拳行禮。
恩……雖然他也不介意單膝跪一下什麼的……
徐貞觀嘴角微翹,雪白手指劃過錦盒,如同捧貓,卻是堵死了他伴隨而來的奉承話:
“少做諂媚模樣,朕給你升官,卻不是白白升的。”
趙都安愣了下,這才想起,女帝給他升的官職,乃是“指揮僉事”。
同屬武將官銜品秩,乃是三品指揮使的副手。
一個指揮使,手下常規五千人兵馬……
“陛下要將臣調去哪裡?臣覺得,在詔衙挺好……”
趙都安試探道。
心說,總不會將自己原地提拔成馬閻的副手了吧。
那感覺好像也沒啥實際變化。
徐貞觀瞥了這滿肚子心眼的家夥一眼,有些好笑地道:
“放心,梨花堂仍是你的,白馬監的職位也還在,這指揮僉事,並非要你真的去做什麼軍官……隻是要你方便去辦一件事。”
大虞朝不缺一個普通軍官,徐貞觀當然不會暴殄天物,將這樣好用的走狗丟去管理軍務。
呼……嚇我一跳,我好不容易在詔衙打下的江山……趙都安疑惑道:
“陛下要臣辦什麼事?”
徐貞觀神色嚴肅,手中的盒子也放在一旁:
“你可還記得,火器匠人一案?”
她輕輕歎了口氣:
“當時引出線索,樞密院中疑似存在投靠靖王府的官員,朕責令薛神策自查,給出的結果,朕很不滿。”
趙都安精神一振:
“陛下是要臣去樞密院,揪出投靠靖王府的白眼狼?”
徐貞觀卻搖了搖頭,說道:
“樞密院內早已打草驚蛇,你去了意義不大,但火器匠人一案,不可能隻有兩三人便做到,朕懷疑,裡頭蛇鼠一窩。
所以,想派你去神機營中,查一查線索,看是否能有所發現。正好,你立功頗多,封指揮僉事,去軍中掛職一段日子,也算應有之意。”
神機營……火器匠人失蹤案的源頭……也是張昌吉那廝服役的地方……隸屬於“京營”,負責拱衛京師……與詔衙,同屬於“禁軍”……
恩,比較坑的一點是。
搬家後,上班路程反正變遠了……還不如老宅距離京營更近……
趙都安腦海中浮現相關信息,無聲吐氣,微笑道:
“陛下有命,臣願儘心竭力。”
恩,反正隻是掛職鍍金幾天……
“隻是……這麼久過去,隻怕線索早已斷掉。”趙都安皺眉。
他沒忘記,火器匠人案,馬閻率領詔衙就查了很久,後來薛神策又自查兩個月。
投靠靖王府的內鬼再蠢,也該打掃好收尾了。
兩個字:
難辦!
徐貞觀纖細的眉毛也是微微顰起,知道任務艱巨。
也是趙都安當初抓詔衙內鬼,卓有成效,這才讓她抱有一些希望。
此刻認真道:
“朕知曉此事艱難,比之當初派你去詔衙,更難許多,畢竟軍中不比衙門,極為排外,哪怕你也是禁軍出身,也難免被針對。
故而,此番朕也不要求你必須如何,儘力即可。
此外,再予你內臣監軍權責,若誰阻攔你,你隻需將其姓名上報。
四品以下,朕不問你任何原因,隻要你報上名字,朕便罷他的官!”
隻要寫名字,就罷官!
不問緣由!
趙都安眼睛一亮,這就是尚方寶劍了,他確認道:
“罷官不需要證據?”
徐貞觀笑吟吟看他,點頭應允:
“四品以下,無需證據,四品以上,如有證據,亦可準許你方便行事。哪怕薛神策狀告到朕麵前,也是這句話。如何?”
莫名的,車廂中縈繞出幾許殺氣騰騰來。
趙都安忽然明悟,女帝在整治朝堂後,終於空出手來,準備對武將集團動刀了。
而自己,無疑是那個最好的急先鋒。
趙都安沒來由一股血氣升騰,腦海中,浮現出皇黨小朝會上,薛神策與他對視的一幕。
“臣,領旨!”
趙都安吐氣說道,旋即追問:
“陛下,敢問任命何時下達?”
徐貞觀微微一笑,風華絕代,卻是不曾回答。
……
……
樞密院。
作為大虞最高的軍事機構,這座衙門與文官官衙氣質迥異。
遠遠望去,便有一股肅殺之意。
正堂,牆壁上居中一巨大橫條幅潑墨大畫,乃是萬馬奔騰,千軍辟易的沙場景象。
四方的桌案兩側,是擺放兵書的木架。
桌案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卻是擺放的規矩整齊。
沒有半點淩亂。
院內書吏們都知道,自家樞密使大人治軍嚴明,尤在細節。
此刻,被譽為“大虞軍神”,修為與官職同樣巍峨不凡。
身穿武官二品緋紅袍服,胸口繡著方正的“獅子”圖案,麵色白皙,頜下蓄短須。
約莫四五十歲模樣,雖已不複青春,卻隱約可見當年俊朗的薛神策端坐大椅之上,坐姿筆挺,正翻看公文。
突然,門外傳來急促腳步聲。
門檻外,停下一雙軍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