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對方打了個招呼。
對方看了他一眼,有些猶豫,也點點頭說了聲你好。
唐克斯注意到了他說英語有輕微的大舌音,再加上皮膚略黑。
他猜測對方應該是墨西哥人。
美國的上層社會族裔構成區分的挺明顯的,拉丁裔、墨西哥裔、阿拉伯裔都屬於被排斥的比較邊緣的群體。
看著對方,唐克斯心說碰到了和自己一樣混不到圈子裡,等沒人時才好意思跑過來看畫的窮學生。
頓時有一種**絲見**絲的親切感。
他們兩個人一起在防彈展櫃前站了有幾分鐘時間,小胖子的貪吃蛇撞死了,然後收起了手機,抬起頭凝望著畢加索的抽象筆觸,忽然問他。
“普通人的眼中,真的能看到這麼扭曲的人影麼?”
從嚴肅的藝術鑒賞角度來說,《戴手表的女人》所表達的應該是以“以幾何重構的方式重整女性的特征元素,以明亮的色彩對比,表達對情人的熱戀與迷戀,手表這一意象,又象征了畢加索對時間的思考……”bubu的一大堆。
但是那天。
唐克斯炫人家香檳炫的有點多了,再加上自覺都是來蹭酒會的,也沒端著架子。
在酒精的刺激下。
他的英式幽默感少見的被激活了。
“正常來看,肯定……肯定看不出來,但如果你喝了五杯香檳,它就開始扭曲起來了。”
唐克斯打了個酒嗝。
“如果你抓緊不要錢的機會,喝了我這麼多的酒。那麼你想畫的多麼抽象,就能畫的抽象。”
他對旁邊的那個老墨眨眨眼睛。
大概從來沒想到,能聽到這種說辭,旁邊那個小黑胖子被他逗笑了。
對方伸出手,在《戴手表的女人》展櫃麵前的出價器上按著加號。
唐克斯見狀也不太在意。
買不起畫,還不讓人家在心裡一下大富豪的乾癮了?這種裝逼的機會多難得啊,要不是有點放不開麵子,唐克斯也想在出價器的電子屏幕上點兩下,幻想一下自己在藝術市場上揮斥方遒的瀟灑英姿。
“你挺有趣的。”
小胖子朝他笑了一下。
在旁邊的感應區,刷了一下酒會的出價手環,在屏幕上彈出的提示中選擇了確定。
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唐克斯呆呆的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認為這個世界的打開方式有什麼不對。
剛剛……
對方刷了手環,點了確認?
對方刷了手環,點了確認?
他竟然刷了手環,點了確認?
手機上傳來新消息的通知推送——
「《戴手表的女人》畢加索,當前出價$103,000,00000」
「出價者216號匿名買家」
“那個玩貪吃蛇的老墨小胖子,剛剛在我眼前,花了一億零三百萬美元?這姿態,比我去蘋果店裡買個新款手機都輕鬆???”
唐克斯看著手機上的信息,在風中淩亂掉了。
逗我呢?
多年以後。
唐克斯才聽到了一些內幕。
江湖上傳聞,那天晚上被保護的很好的墨西哥電信公司神秘的第三代繼承人恰好正在紐約過成人禮,所以對方也閒來無事,出現在了當晚的希爾頓酒店。
唐克斯隱約聽說過這家公司背後的家族。
墨西哥的首富家族,保守估計也有大幾百億美元的資產,在墨西哥政商通吃,手眼通天,據說連每屆新上任的總統,都要去巴結他們。
直到今天。
唐克斯都不知道對方的真實姓名是什麼,在媒體上也找不到相應的照片。
可每每想起。
他在展台邊,曾在福布斯榜單上排名前二十的家族的繼承人擦肩而過。
唐克斯都覺得對方的一舉一動,是那樣的瀟灑自如。
胖的那麼拽。
卷舌口音那麼酷。
連貪吃蛇沒控製好,一頭撞死在手機屏幕上的時候,都顯的那麼的有範兒!
對人家的資產體量來說,花一億美元買一幅畢加索,還真比當時的他去蘋果店裡猶猶豫豫買隻新款的頂配手機來的輕鬆。
這種感覺就像你在北極的冰麵上劃船。
你以為天高海闊,一片平靜。
世界安靜的仿佛就像隻有你一個人。
忽然,身邊一隻冰山般巨大的鯨魚從水麵躍起,在大海中掀起滔天的波濤,當你震驚的不能自己的時候。
巨鯨又沉入了水底,消失在了千米深的北冰洋之下。
就仿佛剛剛見到的。
都隻是一場幻夢。
他遇到的墨西哥電信的繼承人便是這樣的一隻巨鯨。
此刻dx藝術總監口中的陳先生也是另外的一隻。
唐克斯知道對方是dx畫廊的超級vip客戶,隱約聽說過幾次對方在雙年展上出手的事跡。
每一次都是真正的大手筆。
又高又硬。
聽到這裡,唐克斯館長嘴裡笑出的牙齒快速恢複了六顆半,然後又循序提高到了八顆、十二顆。
並有向著哈哈大笑的程度發展的趨勢。
如果dx能讓這種量級的超級客戶對本屆獅城雙年展感興趣的話,那對方的要求便不算不能接受了。
越往高處走。
越是能理解這些鯨魚收藏家能量的可怕。
鯨魚濺落時的每一滴水花,落在小池塘裡,都是海量的金錢啊。
這種大富豪的興趣,可比一大打普通畫家的參展機會重要多了。
他掛掉電話。
滿臉笑容的走回了辦公室,邊想著心事,邊打開電腦,進入投稿的審核頁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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