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韋雙手捧著通體玄黑、上繪玄鳥、前後共綴六旒七十二顆五彩玉石的玄冕,加於嬴政頭頂。
低頭看著那玄冕之上的玄鳥,呂不韋的雙手微微發顫。
他知道,當這頂冠冕正式加於嬴政頭頂,嬴政便將與這玄鳥一樣振翅而飛,再也不會為他所掌控。
但最終,呂不韋依舊以顫抖的雙手為嬴政係好了玄冕下的係帶,然後雙手奉上一柄長劍。
握劍於手,原本如肢體延伸一般熟悉的劍柄卻多了幾分陌生感。
嬴政略顯生澀的拔劍出鞘,將長劍迎上朝陽,輕聲喃喃:
“寡人的劍柄,終於握於寡人之手!”
呂不韋很清楚,嬴政說的不是這柄劍。
而是執掌這偌大國家的權柄!
呂不韋的心中有不舍,但更多的卻是對嬴政未來的希冀和由衷的祝福。
雙膝緩緩跪倒在嬴政麵前,呂不韋肅聲而呼:
“恭賀我王,加冠佩劍!”
這一拜,為臣拜君之禮。
蘄年宮內外,除二位太後之外的所有人儘皆稽首而呼:
“天佑我王,大秦萬年!”
光亮的劍身映照出所有人的身影,好似一劍斬下便能斬去所有人的性命!
一國權柄儘握於手、萬千重臣皆跪於前。
今日起,他便是大秦真正的王!
於他麵前,大秦萬民俯首。
而在未來,他必將令這天下終生皆俯首!
這種無上的榮耀與生殺予奪的權利讓嬴政迷醉、沉浸!
但僅僅隻是數息過後,嬴政就強行拽回思緒,沉聲開口:“宴饗以賀!”
眾人再次高呼:“拜謝大王!”
走下祭壇,嬴政看向嬴成蟜,沉聲開口:“王弟與寡人同席。”
嬴成蟜幽幽開口:“王兄加冠親政了,果真是不一樣了,就連自稱都變成寡人了!”
嬴政懵了。
你大兄我,加冠為王了!
你第一句話不應該說點好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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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醞釀了一晚上加一早上的帝王之氣被嬴成蟜這一句話直接整破防了!
嬴政沒好氣的怒斥:“祭壇之旁,多些嚴肅!”
但方才升起的萬人之上、眾生俯首的超然之感卻也隨之消弭。
嬴成蟜繼續幽幽開口:“如此看來倒是弟弟僭越了,弟弟是否要賠個不是?”
嬴政方才提起的那口氣徹底被打散,沒好氣的笑罵:“你個豎子,就不知恭賀於兄嗎?”
嬴成蟜樂嗬嗬的應道:“這味兒就對咯!”
“不然弟還以為兄加冠之後就被哪個老祖宗給附了身呢!”
但話落之後,嬴成蟜卻收起嬉笑,肅然拱手:
“弟,恭賀王兄加冠!”
“弟唯願王兄萬年!大秦萬年!”
嬴政的加冠之旅落筆於史書之上僅有短短百十個字。
好似嬴政隻是帶著人馬哇呀呀呀的殺了嫪毐麾下的幾百號人,然後又因為加冠獲得了執政權就輕巧的一腳踹走呂不韋握住了大秦的權柄。
可目睹了嬴政自踏入鹹陽宮至今一路征程甚至親自參與其中的嬴成蟜才能明白。
這一路走來,嬴政太難了!
屢次以身入局、以命為餌,數次險死還生,不得不用極端的理性去壓抑著內心的感情。
他失去了太多、付出了太多,得到的卻隻是世人認為他本該得到的權利。
嬴成蟜是真為嬴政高興,也是真的心疼嬴政。
但嬴成蟜這一本真經的樣子反而讓嬴政也有些不習慣。
沒有接受嬴成蟜的道喜,嬴政笑罵一聲:“給兄滾去席上!”
嬴成蟜歡聲應諾:“得嘞!”
話落,嬴成蟜腳步飛快的跑到了那本該獨屬於嬴政的廣席之後,乖巧坐下。
看著嬴成蟜這幅模樣,嬴政無奈斥責:“這豎子,半點都不知輕重!”
但嬴政臉上的笑容卻根本壓不下去。
能有如此一位便是登臨至高之位依舊可以完全信任、扶持同行的親兄弟。
寡人何其幸也!
祭祀之物被迅速撤下,祭祀的犧牲被直接送往後廚烹飪。
一張張案幾送入廣場,放在群臣麵前,一鼎鼎提前烹製好的珍饈呈現在眾人麵前。
但沒有人在意那些美食。
所有人都知道,大的要來了!
果不其然,嬴政與群臣剛剛坐定,謁者熊俠便起身出列,拱手而呼:
“啟稟王上,臣有大事奏稟!”
一句話落,全場寂靜。
嬴政俯視著出列的熊俠,沉聲開口:“此乃宴饗,而非朝議。”
“熊謁者若有事,可撰寫諫書上奏於朝,而非於宴饗上奏!”
嬴政的要求一點都不過分。
加冠之後的宴饗就好像大領導慶祝六十大壽之後的酒席。
結果熊俠身為項目經理卻在這壽宴之上一本正經的向大領導越級上報工作事項。
哪個大領導會高興?
可熊俠卻不管那麼多。
亦或是說,半年以來接連不斷的勝利讓熊俠已經不太在意嬴政的態度了。
這群臣畢至的宴饗在熊俠看來正是發難的大好機會,為何不利用呢?
所以熊俠拱手再禮,沉聲而呼:“此事甚大,請恕臣即刻上奏!”
嬴政的麵色冷了下來。
左相熊啟笑嗬嗬的打著圓場:“既然熊謁者如此急切,想來此事確實甚大。”
“王上不若聽聽?”
嬴政略略頷首:“昌平君所言有理,那便請熊謁者細細言說。”
熊俠沒看到嬴政那已經陰沉下來的臉色,隻是自覺又獲得了一場勝利。
聲音更激昂了幾分,熊俠正聲而呼:
“去歲三月,王宿雍,於彼時,南宮宦丞嫪毐率門客刺駕。”
“然時至今日,嫪毐雖被收押卻未曾判罪,甚至依舊擔負著南宮宦丞之職。”
“臣以為當從速懲處!”
熊俠身後,一眾楚係外戚齊齊出列拱手:
“臣附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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