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爭解元:如何取得一個科舉名額(八)_扶搖少年:李商隱的奇遇_免费小说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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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爭解元:如何取得一個科舉名額(八)(1 / 2)

八、白頭遊子

李義山憂慮尊前失儀,便說,白公、子直兄,允某湖濱行散片刻。說完,他起身到湖邊足之蹈之了。

看著倒影在湖水中飄過來飄過去,李義山想起了一個奔放的人——清河張承吉,處士叔多次心懷感激地講起與他的交際——張氏在徐州從容灑脫,折衝樽俎,一句話就幫他解了圍,每次講完,處士叔都意猶未儘地說,也不知承吉兄後來去杭州,有沒有得到白公的賞識?處士叔已經逝世,李義山還是想為他求一個準信。想到此處,忽然湖風凜冽,李義山出了一身冷汗,那酒便醒了。

李義山回座問白樂天,小子向白公打問一位家叔的故人?

白樂天問,可有姓名?

李義山說,清河張祜,字承吉。話說穆宗長慶二年(822年),徐州王尚書大宴文士,家叔與他有共飲之緣,二人席上一見如故,彆後家叔掛念不已。聽說他要去杭州拜訪白公,也不知他是否有幸得見?

白樂天聽完哈哈大笑,然後說道,見了,見了,清河張公子嘛,“翻思(回想)在朝市(長安),終日醉醺醺”,就是他!

令狐子直說,張公子的詩,子直通覽過。憲宗元和十五年(820年),家父辭相,左遷宣州,張公子去長安途經宣州,前來拜會,家父很喜歡張公子的詩,以為張公子久在江湖,工於篇什,搜象頗深,風格罕及,便親自起草了《進張祜詩冊表》,把他的三百首詩獻給了穆宗,詩冊是子直經手裝裱的。

白樂天說,話說他到杭州見某,一不小心,還鬨出一宗詩家公案來,某也是醉了。

令狐子直和李義山一聽“公案”二字,都瞪大了眼睛。令狐子直看了一眼李義山,李義山連忙把白樂天的酒杯斟滿。

白樂天一飲而儘,說道,長慶二年十月一日,某到任杭州,當年江淮大旱,杭州魚米之鄉,秋收隻得了些秕穀,錢塘湖邊上,下縣流民結隊行乞,官吏驅之不去。為了快速察視受災情形,某下車伊始,便換上常服,去了開元寺,那裡香火鼎盛,杭州父老,不論貧富,都是常去的。在殿外廣場,某與圍攏的父老們攀談,父老們主張築堤捍湖,春天蓄水,秋天放水,可以灌溉一千頃土地。某聽取了建議,經九個月規劃,三個月上奏,朝廷的敕牒一到,錢塘湖當天就開了大工,這是後話。那日與父老們談到興處,聲振林木,方丈前來相請,說是到彆院飲茶賞花,作彆了父老,禮拜了佛陀,某隨方丈來到彆院。隻見迎麵牆邊上,一欄秋牡丹含苞待放,粉紅色的花苞,一隻又一隻,就像是小拳頭,朝某砸過來,讓某十分恍惚,像是回到了長安居所。這牡丹在江南殊難栽種,沒想到開元寺獨植一欄。某正了一番心神,留意到花前還站著一位儒生,背對著眾人,正要往牆上題詩。

李義山問,可是張公子?

白樂天說,卻不是張公子。那位儒生個子不高,身形瘦削,脊背挺直,幾縷白發,斑駁耀眼,隻見他下筆如流水,轉眼間寫成七律一首,題為《題開元寺牡丹》,詩曰:

此花南地知難種,慚愧僧閒用意栽。

海燕解憐頻睥睨,胡蜂未識更徘徊。

虛生芍藥徒勞妒,羞殺玫瑰不敢開。

唯有數苞紅萼在,含芳隻待舍人來。

某叫了一聲,花乃國色,詩乃國手,誰人才情若此?那位儒生轉過身來,見到某後,淚灑當場,他說,白公,還記得學生麼?睦州(浙江銅廬)徐凝。某說,記得,記得,白頭遊子徐凝。你離開長安的時候,還給某寫了首告彆詩,一生所遇惟元白,天下無人重布衣。欲彆朱門淚先儘,白頭遊子白身歸。沒想到,能與你在這裡相見。——話說徐凝為人,情深義重,他到長安遊曆,彆人都是四處投書,他卻隻拜謁了某與(元)微之,最終未得遇,某都覺得對他不住。徐凝說,學生家在富春江,秋後無事,便順流而下,來杭州遊學……正說著,聽得門外一個少年粗聲喊道,讓一讓,讓一讓,清河張公子來賞花啦,清河張公子來賞花啦。門外圍觀者讓出一條道來,粗聲少年跳進彆院,一位錦衣壯漢緊隨其後,邁步進來。

李義山說,錦衣壯漢便是張公子了。

白樂天說,正是。那張公子丟給少年幾枚銅板,少年又跳出彆院,圍觀者哈哈大笑,某、方丈、徐凝等人十分迷惑,與張公子互相看著。張公子倒也鎮定,他環視眾人,作一長揖,正色說道,故國三千裡,深宮二十年。一聲《何滿子》,雙淚落君前。清河張承吉見過諸位賢德。某問他,張承吉,為何雇傭少年呼喝於道?張承吉道,尊長指教得是,聖相不用於州縣,仕子嘩眾於市井,順便周濟一下裡中少年罷了,攪了諸位賞花作詩的清雅,張生在這裡賠個不是。方丈說,張公子從天而降,也是緣分。張承吉謝過方丈,對某說,這位尊長形貌清新,神色俊逸,可謂當世無匹,莫非是詩名滿天下的新任杭州刺史白公?某說,正是白樂天。張承吉行了天揖禮,呈上袖藏的詩冊,說道,張承吉獻詩三百首,希望得到白公推薦,取解杭州,應試長安。某收了他的詩冊。方丈在一旁說,白公有所不知,這江南的仕子,一聽說公要來主持杭州,絡繹而來,有的是來取解的,有的是來投詩的,有的就是看熱鬨的,這開元寺都住了好幾位,公未到任,選送舉子的事,留守官員不敢擅專,仕子們也為人選吵得不亦樂乎……某心裡道了一聲,不好,隻想著抗旱了。某問徐凝,白頭遊子,也是為解元而來的吧?徐凝紅了臉,囁嚅著說,學生的詩沒有張公子寫得多……張承吉說,徐兄說啥呢?徐兄一句“白頭遊子白身歸”,寫儘了天下不得誌仕子的心聲。

正說著,寺內午時鐘響。方丈上前道,白公,到飯時了。和尚想在這國色天香之前設一素席,斟上寺內老僧新釀的桂花酒,諸位一邊吃齋飲酒,一邊賞花作詩,白公意下如何?某與眾人謝過方丈,方丈置下酒席,某背對牡丹而坐,方丈、徐凝居左,張公子居右,寺內寄宿學子奉陪末席。方丈第一杯敬某說,白公,這酒中的桂花,是閒退的老僧,在安靜的夜晚,到那空空的春山,把簸箕放在桂花樹下,等待桂花落滿山坡,如此拾掇而得的,恰如王摩詰的詩,人閒桂花落,夜靜春山空。和尚便以這酒中的空意,敬白公一杯,願白公遠離一切顛倒夢想。某一飲而儘。

酒過兩巡,眾人吃得八分飽,某說,徐凝、承吉,若杭州隻能為外州仕子勻出一個名額,你們覺得該給誰呢?張承吉當即說,那就非某莫屬了。徐凝被搶了話,急得一通咳嗽,之後說道,承吉兄,你要當解元,那你有何嘉句?張承吉說,白公、方丈、徐兄、諸位,那就獻醜了。隻說最近的詩,甘露寺詩中有句,日月光先到,山河勢儘來。金山寺詩中有句,樹影中流見,鐘聲兩岸聞。這兩聯,徐兄可有匹敵之句。徐凝說,你的詩句好是好,但是不如某。某廬山瀑布詩中有一句,今古長如白練飛,一條界破青山色。承吉兄以為如何?張承吉一時愕然,無詩以對。某問,各位列席仕子,可有句能敵白頭遊子的嗎?仕子們都低下了頭。某說,那今日解元之爭,就算是徐凝勝出,諸位幫某傳個話,來杭的外州仕子,有句可以蓋過白頭遊子的,歡迎隨時投書府衙。眾人都說好。

某忽有便意,起身如廁,張公子也起立說,容某護一下白公。一條清溪穿廁而過,張公子幫某洗淨廁籌,甩乾了遞給某,某係好衣帶,張公子忽然抱住某痛哭起來。他說,白公,聖人問元相(微之)某的詩如何,元相說,雕蟲小技,壯夫不為。白公與元相是好朋友,今天這解元某也不爭了,某隻想討白公一句公道話,某的詩真的如此不堪麼?——張承吉,一位燕趙莽漢,突然作女兒態,哭啼起來,也是某沒有想到的。

聽到這裡,令狐子直哈哈大笑了起來。李義山嗬嗬了兩下,到底笑不出來,覺得心中不免有些悲戚。

白樂天繼續說道,某便同他說,元相那日對聖人(穆宗)說的是,“張祜雕蟲小技,壯夫恥而不為者,或獎激之,恐變陛下風教。”這句話,你品,你細品,元相是有意要沮短你的詩麼?他是在向聖人勸諫,聖人剛剛即位,如何選拔人才,天下仕子都看著呢,如果聖人嘉獎激勵了你張承吉,恐怕聖人的風氣和教化就要變了,到時候各州府呈上的怕不是勵精圖治的策論了,而是一卷又一卷的詩冊子,這是你願意看到的麼?張承吉搖搖頭,說道,大唐不缺詩人,缺的是中興之才。某說,這就對了,你再想想,聖人為何能看到你的詩,聖人為何向元相問起你的詩?張承吉思慮片刻道,白公是說,某的詩直達天聽,元相並未阻礙,而且聖人下問,也是覺得尚有可取之處?某說,天意高遠,吾等也不要揣度,你的詩既入了聖人的眼,彆的事又何必在意呢?張承吉豁然開朗,擦乾了眼淚,回複了他日常驕傲的樣子,說道,承吉曾有一句詩,“由來不是求名者,唯待春風看牡丹。”既得春風相看,承吉沒有遺憾了。感謝白公解某心結。白公請。某挽著張承吉的手回到席上。

令狐子直說,白公說開了,他便釋然了,張公子率性曠達,家父沒有看錯人。

白樂天說,是的。張承吉入席後對方丈說,方丈,今日張承吉暫無佳句爭解元,卻有一詩和牡丹,不知牆可汙否?方丈看了某一眼,某點了點頭,方丈便說,佛不分淨汙,請張公子題詩,來人,上筆墨。張承吉題了一首七絕:

《杭州開元寺牡丹》

濃豔初開小藥欄,人人惆悵出長安。

風流卻是錢塘寺,不踏紅塵見牡丹。

眾人為之喝彩,一時極為歡樂,方丈又請某題詩,某隻寫了白樂天三字,便擲筆說,諸位,白樂天初到杭州,寸功未立,不宜強為詩,等某為百姓做點事,治好了錢塘湖,再來補上牡丹詩。說完,某便與眾人作彆了。之後,某就再也沒有見過張承吉了。次年春試,徐凝中進士。

李義山說,聽白公講公案,受教了,大唐不缺詩人,缺的是中興之才,缺的不是一首好詩,缺的是為百姓做實事。小子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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