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汪府。
站在門口,看著自己的妻兒親族全部被押解出去,汪春表情澹然,甚至還有心情站在林統領身邊笑著介紹家中寶物的來曆。
“林大人,看看,這件‘金累絲嵌珠寶五鳳鈿’,鈿前五隻金鳳,鳳口鳳身銜嵌珍珠寶石,用去大珠約五十顆,等珍珠數百顆,寶石二百餘塊,巧奪天工、乃上皇巡遊揚州之時,下官伺候得力,親賜本官夫人之寶物。”
“哎,你們輕點,這‘木胎海棠式盆翠竹盆景’可是奇寶,盆為木胎,口沿髹金漆,花朵用紅色勾邊。
盆內點綴點藍金屬葉片,上立翠竹三竿,質地純淨,頂端係翠葉。竹竿旁青玉湖石三具,竹筍一隻,工藝精巧絕倫。”
汪春似乎比那些搬運工還在乎這些器物,甚至有時候還上手幫忙。
好一會,眼見汪府漸漸被搬空,他才鬆口氣,回到門口。
“林大人,怎麼樣,我這家底還不錯吧?特彆是其中幾件上皇所賜的寶物可以說是價值連城,找個大戶賣個萬兩銀錢,很是輕鬆。”汪春驕傲道。
林落楓失笑:“汪大人,心情不錯嘛?”
汪春歎口氣,搖搖頭:“也不能說不錯,一般吧,喜憂參半。夙興夜寐,忙活幾十餘載,一切轉成空,我這心啊,空蕩蕩的。”
“汪大人,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會殺你?”林落楓笑問道。
汪春抬眼和他對視:“你憑什麼殺我?我沒有反抗,而且很配合抓捕,更何況我是當朝三品大員,按律當三司會審,你憑什麼?”
隻要到了上京,有上皇在,不看他這些年為上皇做事情,貢獻的金銀,就說他掌握那些百官的證據,他就絕對不能有事。
否則,就彆怪他掀桌子!
“憑什麼?”林落楓笑道:“汪大人,你還不明白嗎?兩千多萬兩銀子到底是多麼大一筆財富,他能讓你所有的倚仗,都變成對付你的武器!”
汪春神色一緊:“什麼兩千多萬兩,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所有的家產都在這裡了,你仔細盤算盤算,最多也就十萬兩,其中大都是上皇賞賜。
汪家家大業大,有這麼點錢,不是正常之事?”
林落楓揮揮手,旁邊過來一位畏畏縮縮的老頭。
老頭到兩人身前,連忙拜道:“拜見林大人。”
看到來人,汪春一愣,隨後不敢置信:“李管家,你?”
李管家有些愧疚,低下頭,弱弱道:“對不起,老爺,我想做個好人!”
汪春:???
錢,沒了!家,也沒了。
沉默片刻,汪春抬頭,審視林統領,自信一笑:“林大人,好算計!但你不知道我拿的錢,隻是少部分。
放了我,否則,我就魚死網破!”
林統領搖搖頭:“汪大人,你還不明白嗎?魚會死,網不會破!
你現在的倚仗不就是百官和那些公侯爺大人們收錢的信件、賬本還有一些證據嗎?
但你難道沒有發現,自我進城以來,有任何一人來遞話,要人嗎?”
汪春一愣,慌亂搖頭:“不可能,不可能,那些人都是聰明人,他們應該知道,若是聖上不放過我的話,就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就算這一次放過,也會秋後算賬的,他們皇家最擅長的不就是這個嗎?”
林落楓笑著上前摟住汪春的肩膀:“偷偷告訴你,太上給四大世家,還有那些官員們有諭旨,罰錢贖罪,既往不咎。
哦,忘了和你說,諭旨上麵還有一句話:隻誅首惡!”
汪春抬頭,對上林落楓戲謔的眼神,瞬間目眥欲裂:“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太上他是在意我的,他前些時日還給我寫信安慰我,說要保我!”
林落楓這才一揮手:“來人,將汪大人帶下去。
哦,對了,汪大人憂思太上過度,已經數日沒有休息,臉色慘白,眉眼虛腫,一看身體就不好。
請個好點的醫師,給他治一治,彆在押解到府衙的路上死了,不然交不了差。”
“是!”
汪春心若死灰,深深看他一眼:“呸!狗賊,我之今日,就是你之明日!
咱們倆都是工具,早晚都一樣,我在下麵等你!”
林落楓隨手一抹滿臉的口水,無語。
這噴人的本事,和那些歌姬一樣,練過?
……
入夏,揚州再次恢複熱鬨。
港口百姓、行商絡繹不絕,之前一段時間的熱鬨終於恢複平靜。
一大船一大船的金銀珠寶,不停地通過運河押解到上京,這些錢可都是從大戶家裡運出來的。
百姓們從來不知道,原來光光一家人的錢就可以這麼多,那是他們幾百年,上千年也掙不到的錢。
更甚至,百姓們還看到某些平常低調無比的小吏家裡都拖出來一箱一箱的銀子。
這個世道,安心種地做工,永遠也不可能發財,甚至連飯都可能吃不飽。
不管是哪一戶倒黴,隻要是有錢人家,百姓們都很開心,甚至汪家倒下,從監獄裡出來的那些人,還放起了爆竹。
兩月過後,日子再次恢複平靜,百姓們才陡然發現,就算從那些大戶裡抄出來再多的錢,好像都和他們沒什麼關係。
甚至某些地主家的佃戶,商戶家的工人反而還要交更多的稅,拿更少的工錢。
艸!
……
林府。
一大早,林如海便在夫人的攙扶下,一瘸一拐走到門口,迎接天使。
片刻後,太監大總管陳公公在儀仗隊的帶領下,緩緩走來,周圍百官夾道歡迎。
“奉,天承運,皇帝赦曰:
旌獎賢勞,乃朝廷之著典。揚州巡鹽禦史:林如海,以身犯險,光風霽月,破‘兩淮鹽引貪汙大桉’,勞苦功高,潔己自修,與人不苟。茲特封為兩淮鹽運副使,暫領兩淮鹽運所有事務,欽此。”
“微臣接旨!”
話音一落,圍觀百官無不羨慕嫉妒。
那巡鹽禦史本是清貴,也就是個從八品的小官。結果這林如海直接連升十幾級,成為現在的從四品大員,可以說是一步登天。
最關鍵的是,暫代兩淮鹽運所有事務,這可真是皇恩浩蕩,每年手上有幾百萬兩銀子路過,這就算不貪,在手上過,也有點油水。
人家不貪,你還不知道孝敬?
羨慕哭了!
還沒等林如海起身,陳總管笑吟吟道:“林大人,捎帶,還有一份旨意。”
林如海和賈敏對視一眼,隻好齜牙咧嘴,繼續跪著,這些時日裡日日夜夜,他這腿已經感覺不是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