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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二。
凡晉鄴城中人,上至皇親國戚,下至庶族平民,無不知曉這日蘭陵公主會於城外五裡處的鬱林苑,舉辦桃花宴。
鬱林苑是建在弱水河畔的皇家園林,依山傍水,花影綽綽掩著粉牆飛簷,嫩柳軟軟藏著雕梁畫棟,步步景致,幀幀如畫。
都說春雨貴如油,原本還晴空萬裡的天,不知何時飄起了毛毛細雨,濕漉漉的空氣中散發出一股早春特有的氣息。
梁婠立在岸邊,輕輕嗅著,是泥土與草木混合後獨特的味道,卻又夾著一絲桃花的馨甜,不同於冰天雪地裡固有的凜冽寒冷,沁入肺腑,心胸舒暢。
是生的味道。
梁婠閉起眼,隻有死過的人才懂得。
良久,身後棧橋上響起了腳步聲,梁婠頭也沒回,猜想應是馮傾月來了,她們約好在這兒見麵的。
梁婠思忖,縱然不能說得太清楚,但她也該提醒傾月小心些,那崔皓並非良人。
隻是如何開口才顯得可信呢?
她還沒想好。
出神之際,腰間忽地一暖,帶著淡墨香氣,這味道她再清楚不過了!梁婠全身又僵又麻,心頭騰地升起厭惡。
“阿婠?”
崔皓冷不防被她用蠻勁一掙,有些沒站穩,他才開口,臉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痛。
梁婠轉過身冷冷地看他。
“阿婠,是我,你,你怎麼了?”
崔皓捂著半張臉,滿是不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眼前的女子,是阿婠,卻又不是阿婠,從前她美眸流轉間顧盼生輝,淺笑間透著稚氣與率真,整個人是說不出的明妍昳麗。
可此刻,她卻像是煉獄裡的一團火,尤其那雙泛紅的眼睛,即便隔著冰涼的雨絲,也模糊不了裡麵濃重的恨意。
涼風從領口鑽進他的衣底,冷嗖嗖的,崔皓有些不敢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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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是不是怪我那日沒準時到,你也知道,我阿娘身體不好,碰巧那天她又發病,你是不是遇到危險了?”
瞧著麵前的人不言不語,直勾勾地盯著他,崔皓心裡直犯嘀咕。
她這般反應,該不會是張適得手了吧?可他不是死了嗎?莫非就是她殺了張適?但她這樣一個嬌養的小娘子哪有那樣大的力氣?
總不能是知道那件事由他們一手策劃的吧?不對,她根本就不可能知道的,何況,若是真的知道,春兒又如何能安然無事?
崔皓咽了咽唾沫,壓下心頭的忐忑,勉強笑了下,“你是哪裡不舒服嗎?”
他聲音清朗,還帶了絲刻意的討好。
梁婠回過神,低下頭努力將殘存的理智從怒火中拽了回來,衣袖下她一點點捏緊了拳頭。
待隱去戾氣,才重新抬眸看過去,語氣冷冰冰的,“崔小郎雖出身庶族,卻也算飽讀聖賢書,怎地私下裡言行舉止竟這般下作孟浪?竟敢不顧禮儀直呼我閨名,是想敗壞我的清譽嗎?”
她眸光如古井不波,在這鎮靜與篤定之下,好像所有見不得光的心思一股腦兒的暴露人前。
崔皓扯著嘴角,故作輕鬆笑著,口氣有些無辜,“你這是怎麼了,我以前不都是這麼喚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