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輕輕碰了碰程頌安,問道:“姑娘先去老太太房裡歇會兒吧?”
程頌安揉揉額頭,她喝了不少酒,但沒有到大醉的地步,意識始終是清醒的,搖晃著起身道:“回去吧。”
海棠扶著她,跟張氏告了退,慢慢走出春暉園。
夜風吹過,吹散不少酒意,海棠為程頌安攬了攬披風,將她裹得嚴實,隻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麵。
這雙眼睛的視線越過假山和水池,落在不遠處的一對男女身上——程挽心如一朵風中的殘荷,婉轉可憐,相對而站的崔元卿在耐心同她說著什麼。
程頌安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努力克製著心中微微泛起的失望,她不願自己有這種情緒,失望就意味著還對他抱有希望,她本該有的應該是冷漠和無視,如果還有彆的,那也該是憤怒,而不是失望。
她想不明白,崔元卿怎麼樣都算一個不假辭色的人,這些天為什麼會突然跟她剖白心意,表示要與程挽心拋卻往事?可這會兒又藕斷絲連糾纏不清的,也還是他。這反而不如前世直白的冷漠,讓她能夠死心。
“姑娘,彆站著吹風……”海棠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語氣變得冰冷,“咱們回去。”
程頌安點了點頭,收回目光的刹那,崔元卿仿佛感應到了一般,突然向她看了過來。
府中的院子,各處都掛了燈籠,崔元卿的目光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異常深邃和明亮。
他看過來的時候,程挽心也便跟著看了過來,她的臉上有些淒楚,似乎哭過了。
三個人的心思在黑夜中都不再掩飾,明晃晃地都寫在臉上,隻是每個人都看不清對麵人到底是什麼樣的神色。
程頌安冷笑一聲,不置一詞地轉身,不願再多看他們一眼。
“過來!”崔元卿卻開了口,語氣並不冷漠。
程頌安恍若未聞,扶著海棠繼續走了兩步。
崔元卿再次開口:“雲黛,過來!”
程頌安踉蹌了一下,緩緩回過身,再次看向他們。
程挽心眼裡的妒意更加毫不遮掩,崔元卿的目光沒有再在她身上駐留半分,而是直直盯著程頌安,待她轉身,又朝她走了兩步。
“叫著你,為什麼還走?”崔元卿看起來絲毫不覺得剛才他同程挽心屏退下人、單獨相談的行為有什麼不妥。
程頌安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三個字:“沒聽到。”
崔元卿乾脆走了過來,對海棠道:“你送二小姐去賜賢堂吧,我帶夫人回去。”
海棠冷著臉,沒有回答,也沒有動。
程頌安嗤笑道:“大人都快送到了,又何必介意多走兩步?乾麼指使我的人?”
崔元卿對她的陰陽怪氣不以為意,反而伸手在她額上摸了下,道:“日後彆飲太多酒。”
程頌安冷哼一聲,甩開了他的手。下午不是還說知道她喜歡李清照,喜歡打馬搏戲,難道不知道她也十分向往李清照與趙明誠“金樽倒,拚了儘燭,不管黃昏”的生活麼?
程挽心不知什麼時候也走了過來,臉上淚痕早已不見,意有所指地對崔元卿道:“大人,彆忘了挽心方才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