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三天沒有回門。
李愛國小兩口一大早就拿著各種禮物一同出門,準備前往陳記裁縫鋪。
因為這次是婚後第一次上門,帶的東西很多。
五斤羊肉,七斤羊骨頭,兩瓶茅台,一條空軍,一大包槽糕,還有王鋼柱送的兩掛豬大腸。
饒是自行車足夠大,也花費了好大的功夫,才裝在車子上。
“愛國哥,帶的東西是不是太多了咱自己還得過日子的”陳雪茹有點生糙漢子的氣了,這也太大方了。
“害,這不是咱們結婚後第一次上門嘛,再說了,前陣子咱們不是沒辦回門酒嗎。”
李愛國揉揉陳雪茹的小腦袋。
這才沒幾天功夫,陳方軒的小棉襖就被他戳破了。
兩人推著自行車往外麵走去。
剛進前院。
就看到閻埠貴帶著閻解曠在屋簷下圍著磨電機打轉。
“三大爺,忙著呢!”李愛國笑吟吟地打招呼。
陳雪茹也問了好:“三大爺,早啊。”
“唉,你們這是準備去老丈人家?”閻埠貴直起身,看到車子上的東西,頓時眼饞起來。
他也聽說閻解成說起過,機務段分給李愛國幾十斤羊肉的事兒。
羊肉隻分給了那些火車司機,連機務段裡的領導都沒能撈到。
火車司機神氣啊!
“愛國,我家解成什麼時間能當上火車司機?”
閻埠貴眼睛一轉,伸出那張布滿油汙的手,就要去拉李愛國的胳膊。
卻被李愛國一個眼神給瞪回去了,他隻能訕笑著搓搓手:“解成還年輕,總是扛大包,也不是個事兒。”
“機務段每年都有培訓班,他可以先報名,然後從司爐工做起,再過幾年通過了考核,就能當上火車司機了。”
李愛國停下腳步,將火車司機的晉升製度,詳細講了一遍。
“那麼難啊”閻埠貴頓時有些泄氣,“得等到猴年馬月,才能當上火車司機。”
“火車司機責任重大,機務段裡也必須得謹慎。”
李愛國其實並不支持閻解成當火車司機。
這小子性格太浮漂了,眼高手低。
閻埠貴見短時間沒有希望,有些失望。
他轉過身正準備繼續忙活,突然又停住了腳步。
指著磨電輪說道:“愛國,你會修這玩意嗎?”
“怎麼壞了?”
“我也不曉得是咋回事,肯定是閻解曠蹬得太用力了。”
“爹,是你在旁邊喊我用大力氣的。”閻解曠欲哭無淚。
李愛國停好自行車,走過去看了兩眼,也沒看出個所以然。
“你還是拿到修車鋪裡,請劉海柱瞧瞧。”
“那家夥太黑了,修一次至少得五毛錢。”閻埠貴小氣巴拉。
李愛國給他出個主意:“機修廠裡的機修工也會修這玩意,你去打聽打聽。”
“這倒是個好主意!”閻埠貴興奮得瞪大眼,直誇李愛國的主意好。
一般人還真不會為了幾毛錢跑到十幾裡外的城郊機修廠。
但是閻埠貴可是個出門不撿錢就算掉錢的主兒。
“客氣了。”
李愛國隨口敷衍一句,抬起手腕看看時間:“三大爺,時間不早了,一會老丈人該等著急了。”
“去吧,去吧,幫我跟你老丈人帶聲好。”閻埠貴喜咪咪的說道。
陳方軒是個講究人。
閻埠貴雖是男方這邊的媒人,前陣子還是特意給閻埠貴送了半斤紅糖作為媒人禮。
小兩口推著自行車出了四合院。
沿著寬敞的街道,往陳記裁縫鋪奔去。
此時陳記裁縫鋪經過整治後,已經再次開張。
大前門街道辦暫時沒有派遣公方經理。
由私方經理陳方軒暫代,隻是派了一位中年女裁縫,擔任專職裁縫。
一大早陳方軒就在鋪子門口晃悠。
見小兩口騎著車子過來,連忙扯著嗓子朝鋪子內喊了一聲:“小張,麻煩你照看一下鋪子。”
“是不是女兒女婿上門了?陳經理,您趕緊回去吧,這裡我招呼著。”張裁縫放下手頭活計抬起頭說道。
陳方軒對張裁縫很滿意。
這女裁縫在解放前就是老裁縫,手藝好,做事踏實。
後來丈夫病故了,獨留下她一人。
張裁縫也是癡情的人,一直沒有再嫁。
現在是一個人過日子,無牽無掛,幾乎把裁縫鋪當成了自己家。
這陣子陳雪茹沒有來裁縫鋪上班。
多虧了張裁縫,陳方軒才不至於手忙腳亂。
鋪子由張裁縫看著,陳方軒也很放心,轉身進到後院裡,拉開了後麵的大門。
看到自行車上掛了那麼多東西,陳方軒一邊眉開眼笑的接過東西,一邊嗔怪道:“愛國你買這麼多東西乾什麼,這不是浪費錢嗎!”
“大部分是機務段發的,沒有花錢。”李愛國將槽糕包遞給他,自己拎了幾樣重東西進到屋裡。
“你大哥,大嫂今天有班,等中午會過來。”
將東西放在堂屋的四方桌上,陳方軒幫李愛國倒上茶水,遞上煙:“愛國,趕緊坐。”
一旁的陳雪茹翻了個白眼。
她這個大個人,陳方軒就看不到嗎?
急呼呼的拿起扇子,幫李愛國扇起了風。
接過煙,拿出打火機點上,李愛國又幫陳方軒點上煙:“爹,最近鋪子裡怎麼樣?”
“很順利,經曆了範金有那檔子事兒,街道上對咱們裁縫鋪格外重視,特意挑選了一位最優秀的裁縫”
兩人正閒扯著,院門被人推開了。
大哥和大嫂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幾天不見,大嫂的肚子又大了不少,那件寬大的工裝有些合不攏了。
“愛國回來了,出任務辛苦吧。”大哥陳行甲熱情的給李愛國打招呼。
大嫂則直奔屋內,看到桌子上的肉,雙眼都快放光了:“小妹,你們從哪裡搞來那麼多羊肉啊。”
“段裡麵發的。”陳雪茹嘴角微微翹起。
這傻丫頭隻顧得意,沒看到大嫂在屋裡,偷偷將羊肉割了一大塊,用報紙包起來,藏在了櫃子角落裡。
“誒誒誒,慶芳,你乾什麼呢!”陳行甲剛好站起身倒茶,看了個正著。
大嫂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關上櫃門子,捂著心口窩子說道:“吵什麼吵,不就是一塊肉嗎,這麼多,咱爹一個人又吃不完,我帶回娘家點又怎麼了?”
“這是愛國送來的,你要拿總得等人家走了。”
“我娘家一年沒見著肉味了,你這個當女婿的,就不知道買點肉去看望她老人家嗎?”
平日裡趙慶芳經常帶東西回去,幫補娘家和她那個不爭氣的弟弟。
陳行甲即使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麼。
隻是今天是新姑爺第一天上門。
趙慶芳就把人家送來的羊肉藏起來一大半。
新姑爺會咋看陳家?
會不會因此看不起陳雪茹?
陳行甲自己受點委屈沒什麼,不願意影響到妹妹。
當時就進到屋裡,跟趙慶芳吵吵了起來。
小院內本來和和美美的氣氛,被爭吵聲打破。
陳方軒的臉也黑得能夠滴下墨水。
“愛國,今兒你第一次上門,就鬨出了笑話。”
李愛國笑道:“爹,您多慮了,過日子不就這樣,誰家還能沒個矛盾。”
這邊閒聊著,那邊的戰爭也結束了。
彆看大嫂氣勢洶洶,其實心中到底有些發虛,最後還是將那塊羊肉放了回去。
大哥和大嫂從屋內出來,兩人臉上看不出一絲異樣。
要是沒有聽到剛才的吵鬨聲,李愛國還以為什麼事兒都沒發生呢。
打人不打臉,李愛國也裝作不知道,拉著大哥閒扯起來。
大嫂跟陳雪茹在那邊嘀咕一陣,突然抬起頭問道:“愛國,你們機務段裡待遇那麼好,你能不能想辦法將你大哥也帶進去。”
今兒怎麼都盯上了機務段?
李愛國笑道:“大哥在木材廠三級機木工,每個月能拿到四十多塊錢,進到機務段裡,隻能從搬運工乾起,工資也要少一大截。”
聽到這話,大嫂縮縮脖子不吭聲了。
陳方軒似乎感覺到今兒大嫂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拍拍桌子道:“馬上中午了,老大家的,今兒雪茹回來了,就是客人,你趕緊去做飯。”
“我這就去”
大嫂雖有些不願意。
卻到底沒敢忤逆老爺子的意思,進到廚房裡忙活了起來。
陳雪茹也沒有把自己當成客人看,在堂屋裡坐了一會,也悄悄的溜進廚房幫忙。
廚房內很快響起姑嫂兩個的歡笑聲。
聲音逐漸降低,最後變成了姑嫂兩個竊竊私語的私房話。
“呀,雪茹,你男人屬驢的?”
接下來就是陳雪茹的委屈聲:“嫂子,愛國哥說這是正常的,你跟我哥也是這樣?”
大嫂遲疑道:“應應該也是這樣吧,時間久了,我給忘記了。”
“是嗎?”陳雪茹懷疑。
受到打擊的大嫂不願丟了麵子,附在陳雪茹的耳朵上,小聲嘀咕:“雪茹,等中午吃了飯,你先彆急著走,嫂子再教你幾招,隻要你先這樣,然後再那樣保管你男人吃不消。”
“呀,嫂子,多丟人啊。”陳雪茹羞得臉都抬不起來了。
大嫂以過來人的身份教導她:“男女之事,天經地義,有什麼丟人的。”
兩人沒有發現,廚房門沒有關嚴實,那些悄悄話都順著門縫溜了出來。
李愛國眼睛微微眯起。
就衝大嫂這熱心的勁頭,就應該多搞塊羊肉,讓她帶回去。
陳方軒今天看到陳雪茹一瘸一拐的回來,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小兩口新婚燕爾,正是有興致的時候。
偶爾勤快一點,他這個當長輩的也不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