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看樣子,估摸著這人已經沒了,但是總得儘一把力。
調度員也被這血肉模糊的場麵驚住了,這會才反應過來,連忙揮動旗子朝司機發信號。
“倒車,倒車,倒車啊!”
他略帶哭腔的聲音,已經有些變形了,在編組站的上空回蕩,就像是一把大錘敲碎了古怪的寂靜。
黑臉司機嚇得打了個哆嗦,儘力壓抑住恐慌,操縱了列車。
伴隨著一聲汽笛,火車頭轟地一聲,同編組車廂分開,那個人掉在了鐵軌上。
肚子已經開了個大洞,稀得稠的流淌了一地,烏黑的鐵軌沾滿了鮮紅。
有兩位買菜的大嬸嚇得媽呀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原本想上前救人的工人們都停在了原地,人都成這個樣子了,肯定是活不成了。
這個時候,編組站保衛辦的同誌也趕到了現場,見到出了人命,立刻暫時封鎖了編組站。
幾位領導急匆匆的趕來,得知出了人命後,臉色都不太好看。
前幾天上麵才發布了通知,這就出事兒了,今年的先進算是彆想要了。
事故很簡單。
等到鐵軌上還有列車上那些血肉碎片,被清潔工打掃乾淨的時候,事故原因被調查清楚了。
被撞成癩蛤蟆的這哥們,是隔壁暖水瓶廠的車間工人。
他本來是打算回家吃飯的,看到火車頭後麵有個空位,就準備抄近道。
這哥們也看到倒車掛鉤了,隻不過覺得自己能夠安全通過。
卻沒有想到,剛鑽進兩車之間,側過身子,腳底打了滑,就被大鉤捶上了。
人命關天,這起事故,不算是行車事故,機務段得嚴肅處理。
第二天。
李愛國再次行車來到豐台編組站,得知站裡麵已經給出了處理意見。
調度員觀察不認真就給信號,連接員私自脫崗,都記大過處分。
至於那個哥們,也被報了個因工傷亡,媳婦兒能拿到撫恤金,子女能頂班當工人。
年紀輕輕就丟了性命,那個二十多歲的小媳婦兒,估計不久後就會拿著他的撫恤金,嫁給彆人。
老鄭和劉清泉都為這小子感到不值。
“就為了少走幾步路,你看這事兒鬨得。”
豐台編組站因為管理混亂也受到了上級批評。
連夜在外麵扯起了圍欄,圍欄上還張貼了各種各樣的標語。
隻不過圍欄阻擋了道路,也引起了附近住戶的不滿。
李愛國行車間隙,在扳桌前搞野餐的時候,就看到一位大媽身手矯健的從圍欄上翻過來。
等編組站的保衛乾事們反應過來,人家已經穿越了七八股鐵軌,從另一邊翻出去了。
李愛國清晰得記得這位大媽昨天出事故的時候,就站在他身邊,當時還差點嚇尿了。
人啊,能吸取的最大教訓,就是從來不吸取任何教訓。
連續行了兩天車,李愛國早就累得渾身酸疼,回到工作室準備貓一會,準備晚上的行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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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隔壁大院裡傳來一道聲音。
“李司機,大門口有個京城大學的大學生找你。”
京城大學?
看來應該是宗先鋒了。
李愛國騎著自行車來到機務段門口,果然看到宗先鋒站在門口。
他腳邊放著大包小包,看到李愛國的時候,顯得很不好意思。
“李司機,我最近一陣子參加了老師的實驗項目,忙昏了頭腦,忘記提前來拿車票了.”
在這年月,購票也是要提前數天,特彆是遇到了春運,臨了哪裡有車票買啊。
不過這倒難不住李愛國。
問清楚了宗先鋒乘坐的車次是在半夜發車後,李愛國把宗先鋒帶回了工作室。
隔壁那幫正在擼鐵的消防隊小夥子都很好奇。
“李司機,這位就是京城的大學生啊,看上去也就這個樣子。”
“能啥樣?三頭六臂啊!”
彆看在這年月工人地位最高,大學生依然是天之驕子,尤其是京城大學的大學生。
宗先鋒熱嗬嗬的跟那些消防隊員打了招呼,跟著李愛國進到工作室內。
看到裡麵擺滿了各種書籍,工作台上放置錘子,老虎鉗子,遊標卡車都工具。
宗先鋒有些好奇的問道:“李司機,這裡是你工作的地方?你不是火車司機嗎?”
“害,隻不過是業餘愛好罷了,你就把這兒當成一個手工作坊吧。”
李愛國打了個哈欠說道:“你先在這裡歇一會,等晚上我把你送上車,我一天一夜沒睡了,也得去貓一會。”
李愛國進到裡屋休息,宗先鋒先是好奇的打量著四周,最後目光著落在一本俄語書籍上《彈簧的構造》。
李司機竟然看這種專業書籍?
彆看彈簧看上去很簡單,其實分為不少種類,按功能負載能分為壓縮彈簧、拉伸彈簧、扭轉彈簧、異形彈簧.
按形狀可以分為螺旋彈簧、碟形彈簧、環形彈簧、板彈簧、盤簧.
宗先鋒是電氣專業的大學生,曾經輔修過機械設計,專門學習過彈簧。
他抱起書籍認真的看了起來。
李愛國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一直到晚上六點鐘才算是醒來。
伸了個懶腰,看到宗先鋒在看那本書,並沒有太在意。
抬起手腕看看時間,見差不多了,喊上宗先鋒扛上大包小包,準備去上車。
半道裡,宗先鋒好奇的問道:“李司機,你研究彈簧到底是乾什麼的?”
“嘿嘿,那可是用來打仗的武器。”李愛國神秘兮兮。
“武器?”
宗先鋒有點不相信,不過也沒有多問。
深夜。
燈光昏暗。
機務段的整備車間內,一輛前往南方的1322次火車頭經過檢修,正準備提庫,前往京城火車站。
司機張大白剛在調度命令上簽上名字,就看到李愛國帶著一個年輕人走了過來。
“李司機,這位是?”
張大白看到李愛國朝他眨巴眨巴眼,知道有事情要談,連忙快步走過去。
兩人走到一輛貨運列車的後麵,李愛國指了指宗先鋒說道:“老張,這位是我一朋友,臨近年關車票不好買,麻煩你把他捎到韶關。”
客運行車大部分都是分區域的,但是火車司機可以把捎帶的乘客交給乘務組。
“這是小事兒,我手裡還有三個名額。”
“那就麻煩你了。”
李愛國說著話從兜裡摸出票錢,遞給張大白。
“使不得,咱們都是一個段的,我那能要你的錢。”張大白感覺到好像是受到了侮辱。
李愛國見此情形,也就沒有再相讓,拍拍他的肩膀說道:“老哥,有空請你喝酒。”
“好好好”
兩人閒聊一陣後。
到了發車的點兒,張大白跳上火車頭,拍拍鋼鐵座椅旁邊的小板凳,衝著宗先鋒喊道:“小夥子,上車。”
這裡原本是準備給學員乘坐的地方。
宗先鋒驚得嘴巴合不攏了。
彆人都是乘坐在車廂裡,他直接坐在司機旁邊,李司機路子也太野了!
送走了宗先鋒,李愛國還沒有到行車的時間,便攏了攏衣領子,回到了工作室。
剛想在躺一會,就看到桌子上的書本下壓了一個信封。
拿起來打開,信封裡裝了三塊八毛錢。
正好能買一張從京城到韶關的車票,而且還是全票。
看來是宗先鋒提前放在這裡的。
李愛國將錢裝進兜裡,笑著搖搖頭:“這個宗先鋒倒是有意思,自己為了幾毛錢,能夠在圖書館裡勤工儉學半個月,卻寧願出購買全票的錢.這樣的人,倒是個可用之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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