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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狂吃狂吃狂吃
一輛運煤列車在漆黑中朝著羊城方向行進。
運煤車上,王大奎躺在煤塊子上,雙手抱頭仰臉看著漫天星辰。
他欲哭無淚。
在剛離開京城站的時候,他還蠻高興的。
因為能坐在司機樓裡,跟司機和司爐工吹牛打屁,餓了能混點盒飯,累了還能躺在煤水車裡,跟乘坐臥鋪差不多。
誰承想,過了京郊檢查站,得知段裡麵要嚴查貨運列車違規載客,司機隻能把王大奎安置在運煤車的車鬥裡。
四周是粗糙而堅硬的煤塊,它們散發出濃重的煤塵味,混合著鐵軌上特有的金屬氣息,形成一種獨特的、略顯沉悶的氣味。
王大奎在黑乎乎的煤塊上,躺了將近兩天,整個人除了一口白牙,全身都是黑的。
“算了,算了,反正沒花錢,就當是扒車遊覽祖國大好河山了。”
王大奎自我安慰自己,換了個姿勢,躺出一個擺爛。
就在這時,火車的速度驟然降低,火車副司機從車窗裡探出腦袋喊道。
“小兄弟,前麵就是羊城了,你快跳車吧。”
運煤車並不進入羊城,目的地是遠方的一座工廠。
王大奎扶著煤塊子站起身,看看遠處城市的燈光,扯著嗓子喊道:“這裡距離羊城有多遠啊?”
“沒多遠了,就十多裡地,你隻要沿著鐵軌走,就能走到,不會迷路。”
一陣狂風刮來,副司機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鑽進王大奎的耳朵中。
王大奎的心一下子冷了下去。
還要走十來裡地.
不過也沒辦法,畢竟火車等會轉了方向,距離羊城會越來越遠。
王大奎跟李愛國一塊讀過鐵道中專,對於跳車這種事兒並不陌生。
他先將大包小包扔了下去,然後翻過車皮頂,一手拉著扶手,身體傾斜在半空中。
等列車速度降到最低,王大奎向前躍了一步,雖然落地姿勢有些狼狽,不過並沒有受傷。
拍了拍身上的煤灰,王大奎拎著大包小包,邁著疲憊的步伐,沿著鐵軌往前走。
就在這時,一道昏暗的手電筒光芒從遠處奔馳而來。
遇到土匪了?王大奎嚇得打個哆唆,從腰間抽出一把噴子舉在手裡麵。
“誰,誰啊?”
“大奎,我啊,愛國。”
李愛國看到王大奎,也鬆口氣,刹停自行車後,手電筒在他身上照了照,最後看看他手裡的噴子。
“你擱哪裡搞的土槍?”
“嘿嘿,這不是知道要出差了嗎,怕路上遇到土匪,從鴿市楊三那裡用幾包方便麵換來的。”
李愛國接過土槍,見手藝還不錯,走火風險很小,又扔了回去。
明天要下鄉,王大奎確實需要個傍身的玩意。
“現在跟我回賓館,明天咱們下鄉收香蕉。”
王大奎本來一肚子怨言,聽說要收香蕉,再也說不出來了。
他拎著大包小包,乖巧地坐在車子後座上。
自行車在星光的照射下,沿著筆直的鐵軌向繁華的大都市奔馳而去。
“你彆抱那麼緊!”李愛國。
“.”
翌日。
石橋市場餐館。
李愛國看著狼吞虎咽的王大奎,皺著眉頭問道:“大奎,看你這樣子,餓了好幾頓吧,你沒帶乾糧上路?”
“彆提了,路上風太大了,我躺在車鬥裡,風一刮到處都是煤灰,張開嘴就吃了一嘴煤灰。”王大奎哭喪著臉。
看著他委屈巴巴的樣子,李愛國差點笑出聲來。
昨晚上,王大奎進到愛群大廈,熱情的值班人員立刻迎了上來,伸出了手:“你好,黑人兄弟。”
“這次要是不掙他十塊錢八塊,那就虧到家了。”王大奎記掛著收香蕉,草草吃了兩口。
這時候陳隊長和劉德利也騎著自行車趕了過來。
“愛國同誌,咱們先去辦手續?”
李愛國看看王大奎,問道:“大奎,廢品店的手續,還有街道辦的介紹信都帶來了嗎?”
“帶來了。”王大奎從帆布兜裡,將一摞文件取出來,好奇的問道:“愛國同誌,咱不是收香蕉嗎?要這玩意乾什麼。”
“成立一個廢品店收購分點。”
“啊?!”
王大奎直到辦好了手續,走出管委會大門,腦瓜子還嗡嗡作響。
他在京城混了那麼多年,不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主兒,很清楚在這年月要注冊一個‘公司’有多麼困難。
就算是有官方背書,各種手續跑下來,至少也得兩三個月的時間。
他剛才隻花了短短十分鐘,就成為了收購分點的經理,並且各種手續齊備,甚至還有工商的注冊書。
王大奎甚至感覺到,那個管委會主任簡直把他當成了親兒子。
王大奎自持沒有這麼大的人格魅力,那麼關鍵點肯定在李愛國的身上。
能夠在短短幾天內,拉攏住陳隊長和劉叔,還跟管委會主任拉上了關係,愛國兄弟的辦事兒能力還真是絕了。
難怪王婷婷聽說是李愛國有事兒需要幫忙,二話不說就幫他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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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王大奎驚訝的是,李愛國連分點的店鋪都準備好了。
此時,五間倉庫裡有七八老婆子在打掃衛生,這些人乾活非常利索,牆麵上,地上全都被清理得一乾二淨。
“老劉,這是你安排的人?”李愛國看看劉德利問道。
劉德利點頭:“這些人都是附近攤販的家屬,也不知道在哪裡得知了消息,非要來幫忙。”
話音剛落,麵前就出現了兩塊錢。
順著錢,沿著結實的胳膊看去,劉德利驚訝地看著李愛國:“愛國同誌,你這是?”
“人家乾了活,應該收到勞動報酬。”李愛國加重語氣。
劉德利瞬間明白了李愛國的真實用意,這是不想他因為這事兒被群眾詬病。
有這樣為自己著想的老大,劉德利心中最後的一絲懷疑也消失了。
他接過錢把那些老婆子集合起來,要將錢分給她們,那些老婆子還指靠劉德利照顧,哪裡會收錢啊。
最後劉德利耍了脾氣,聲稱誰要是不收,就是賄賂他,就得被趕出市場,這些老婆子才算是收了下來。
這時候,大石公社的陳大寶帶著幾個社員找了過來。
“工人老大哥,咱什麼時間去我們大石公社?”
看著陳大寶急不可耐的神情,李愛國點點頭:“現在就去。”
上午,陽光燦爛。
大石公社的大會議室內,人頭攢動。
社員們都瞪大眼盯著支書陳榮利和公社會計陳寶來。
手指頭在舌頭上舔了舔,翻開一頁賬本,陳榮利高聲念道:“陳方,本月一號鋤地一天,就是東坡那塊,得十工分,二號割草,得三工分,三號修路,得十工分.”
伴隨著陳榮利的聲音,陳寶來將算盤珠子撥弄得當當作響。
這聲音像是一把大手緊緊攥住了社員陳方的腸胃。
他盯著算盤珠子,眼珠子快掉出來了。
算盤珠子每跳動一下,他的心臟都要猛地收縮一下。
每一個工分都是汗水,最後算出的工分關係到全家人活命的希望。
在這年月社員吃大鍋飯不要錢,純屬一種誤解。
大鍋飯不大鍋,工分是社員的命根子,這是公社所有社員的共識。
每個月,公社都會提前預支給社員們一定的基礎工分,靠著這些工分,社員們能夠免費在公社裡大鍋飯。
到了月底(有些地方是年底),公社要計算每個社員這個月賺了多少工分。
成年勞動力鋤地是十工分,頭排12工分,女同誌五工分,小孩子放羊三工分
每天的活計不同,能得到的工分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