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們也是人,不是機器,他們也有感情,無法做到一條鮮活生命消失在自己麵前,而心情平靜如水。
王新雲見氣氛尷尬,打斷兩人對話,說道:“李司機,沒想到你對審訊工作也這麼懂行。”
“當年.我在學校裡參加過民兵訓練,這些都是教官教的。”李愛國隨便找了個理由。
“你那教官還挺有才。”
王新雲也沒在意,接著問道:“等一會,你是不是準備直接告訴副司機,正司機已經全部都交代了?詐唬他一下?”
這正是當初李愛國之所以選擇分批審訊的真正原因。
隻是現在李愛國卻看向伊爾施貯木場保衛科的劉科長。
“劉科,他們三個人是分彆關押,還是關在一起了?”
劉科長自打事故調查組介入後,便準備把自個當成聾子的眼睛,此時正耷拉著腦袋打盹。
聽到李愛國的問題,他稍稍愣了片刻,回答道:“關在一起了,你們也知道現在貯木場裡麵住房緊張,還得派人守著他們,分開關押的話浪費人力。”
這個回答沒有出乎李愛國的預料。
這裡的一切都顯得太不正規了。
劉科長感覺自己的答案好像沒有讓對麵調查組那個奇怪的主事兒人滿意。
劉科長其實對調查組的構成感覺到很奇怪。
調查組組長和另外兩個森安的同誌明顯都是主力軍,但是隱隱卻以一位火車司機為主。
無論是安排審訊還是布置其他工作,大部分時間都是級彆最低的火車司機出麵,另外三人卻沒有任何意見。
他猶豫了下,小聲問道:“李司機,有問題嗎?”
“沒,沒什麼問題。”李愛國歎口氣,扭頭看向正摩拳擦掌準備大乾一場的俞大飛。
“老俞。晚了,要是最開始的時候,采取這種辦法說不定真能得手。
現在這幫家夥已經經過數輪審訊,並且在羈押室裡一塊住了一個多月。他們之間形成了信任。”
“能有那麼邪乎嗎,他們不就是火車司機嗎.”
俞大飛想到李愛國也是火車司機,頓時閉上了嘴巴。
他打定主意等會要展現一下實力。
李愛國也沒阻攔。
現在隻能把死馬當活馬醫了,要是全麵檢查火車,深入伐木場調查,肯定會耽誤更多時間。
十分鐘後,王國珍把副司機胡廣誌帶了回來,審訊繼續。
這次主導審訊的是森安大隊的俞大飛和王新雲。
一番例行審問之後。
俞大飛突然說道:“胡廣誌,剛才張二山已經將整件事情都交待出來了。他將所有罪行都推到了你一個人的身上。現在我也給你一個機會,隻要你老老實實認罪的話,我們可以向上級為你求情。”
“啊?!”胡廣誌顯得有些茫然。
他攏了攏油脂麻花、烏黑發亮的油包服,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
“領導,你說啥子?啥罪行,俺咋聽不懂呢?”
“啪!”
俞大飛猛地一拍桌子,整個人的氣勢肉眼可見的漲了起來。
“胡廣誌,我是再警告你一次,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我現在給你一次機會,你要是不知道珍惜的話,以後後悔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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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犯罪,故意欺騙組織,是多大的罪行,你應該知道!”
“啪!”
見胡廣誌依然一臉讓人憤怒的迷茫,堅決不承認乾了壞事。俞大飛把手槍拍在了桌子上,烏黑的槍管子在燈光的照射下,閃爍出點點寒光。
“領導,你,你這是要乾啥?”
胡廣誌的神情終於發生了變化,隻不過讓俞大飛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高高的舉起了雙手。
“領導,俺知道了,這次的事故是由機車缺陷造成的,你們為了隱藏缺陷,竟然想把責任推到俺的頭上。”
他沉重的低下了頭,長長的歎口氣說道:“要是這樣的話,你也彆嚇唬俺了,俺認就是了。
你讓俺咋認俺咋認。就算是讓俺承認日弄了火車頭,火車才出的軌,俺也認了。
誰讓俺是鐵道人呢!為了保住鐵道的名譽,俺寧願犧牲自己。”
語氣沉重。
神情堅決。
義無反顧。
此時此刻,胡廣誌就好像是一個為了集體利益,準備犧牲自己的勇敢戰士。
而一臉憤怒的俞大飛,則變成了小醜。
他沒有想到竟然是這麼個結果,臉色變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現場的氣氛也尷尬了起來。
你們不是要屈打成招嗎?人家認了!
調查組組長王國珍本來不願意介入審問,此時也看不過去了,輕輕咳嗽兩聲,提醒道:“俞大飛同誌,咱們應該實事求是,不能搞歪門邪道。查案子不是目的,目的是懲前毖後,解決問題。”
俞大飛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心中有些後悔剛才沒有聽從李愛國的意見。
李愛國此時卻眯起了眼睛,緊盯著胡廣誌瞧。
這人倒是有點意思哈。
能夠麵對調查組,還編出這麼多歪理,比剛才那個正司機可厲害多了。
李愛國拿起胡廣誌的資料查看一遍。
胡廣誌是工人出身,他的父母在解放前全都沒了,後來進入了舊機務段。
解放後,作為積極分子留在了前門機務段,先是當了兩年司爐工,後來又當上了火車副司機。
今年三十五歲,沒有結婚,在京城也沒有親戚,作為支援人員來到森鐵後,表現非常優異。
並沒有像其他支援人員那樣,嫌棄這裡偏遠,經常打報告找各種理由想要調離。
胡廣誌的突然爆發讓審訊變成了一場笑話,王國珍不得不提前把他帶了出去。
俞大飛突然苦笑道:“李司機,還真讓你猜中了,我那招一點用都沒有,反而被人玩了。”
“也不是沒有用。”李愛國放下材料,笑著說道:“事實上很有用,至少我可以確定,這人才是司機組裡的真正當家的人物。”
“嗬?有證據嗎?”
“沒有,隻不過是猜測罷了。”李愛國抬起手腕看看時間:“小燒馬上要帶進來了,等會咱們把問題集中在司機組的地方關係上。”
俞大飛雖不清楚李愛國打什麼主意,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當然了,他還是沒有死心,又像剛才那樣詐唬了一遍小燒孫嘉悅。
結果小燒孫嘉悅的表現跟胡廣誌差不多,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審訊再次陷入僵局,俞大飛把目光投向李愛國。
李愛國站起身走到孫嘉悅跟前,笑著問道:“孫嘉悅,這裡如此艱苦。你今年才二十一歲,來到這麼偏遠的大森林裡,是不是很不適應啊?”
孫嘉悅已經做好了被嚇唬威逼的準備,沒有想到這個火車司機竟然跟他扯起了閒話。
“李司機,說不艱苦那是騙人的。這裡常年下雪,特彆是在冬季,幾乎每天都下雪。
特彆是那時候還是運輸木材的旺季,我一個冬季腳都沒有囫圇過。
到了夏天,蚊子多的很,一咬一個大血包。
最讓我沒法忍受的就是大山裡幾乎沒有人,每次調班,我除了在屋子裡睡覺,就是去鐵軌上數枕木。
一、二、三、四、五、六、七……數著數著,突然有一隻麅子橫穿鐵路而過,一閃,就在森林裡消失了。
數到哪兒啦?亂了,我便哈哈一樂,重新數.”
“這麼艱苦,你能堅持下來,也太不容易了。”
“是啊,多虧了胡哥,最開始的時候,我不懂得大森林裡的深淺,差點死在裡麵,是胡哥救了我,後來又教會了我如何在這裡生活。”
李愛國眼睛一亮,突然問道:“你們調班的時候,不打牌嗎?為什麼要去數軌道?胡廣誌他們呢?”
“啊我,我也不知道。”
孫嘉悅沒有想到竟然會出現了跟事故無關的問題,愣了一下之後,變得支支吾吾起來。
李愛國深深的看他一眼,說一句:“孫嘉悅,你還年輕,可彆走了歪路啊”。
說完,李愛國便坐回位子上,閉上了眼睛。
孫嘉悅耷拉著腦袋,心情十分複雜,最終還是一聲不吭。
見此情形,李愛國看看王國珍:“組長,今天的審訊就到這裡吧。”
王國珍搞不懂李愛國要乾什麼,還是點頭答應,讓劉科長把三人都押了回去。
調查小組在辦公室內開了一場短會。
俞大飛看看李愛國問道:“李司機,你是不是看出什麼了?”
“現在還不能確定,不過可以肯定這場事故有很大可能性人為事故,而胡廣誌在其中起到了關鍵性作用。我覺得咱們可以從胡廣誌下手。”
“調查胡廣誌?”王國珍問:“不是都調查清楚了嗎?胡廣誌的材料都在這裡了。”
李愛國道:“組長,胡廣誌已經來到這裡一年多的時間了,他在這裡是不是交到了什麼朋友?平日裡喜歡乾什麼,是不是有女人,這些事都可能跟事故有關係。”
聞言,王國珍頓時明白了。
站起身道:“查!”
看著急匆匆離去的王國珍,李愛國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司機組有三個人,三人的身世背景截然不同,並且其中還有先進分子,思想覺悟很高。
即使一人疏忽犯了錯,導致火車發生事故,其餘兩人不可能替對方掩飾。
為何這三人包成了團?
又是什麼促使他們即使麵對級彆很高的事故調查組也毫不畏懼?
這些問題一個個浮現在李愛國的腦海裡。
他站起身看向遠處的巍巍青山,青山上的茂密樹林,在夕陽的照射下,散發出血紅光彩。(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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