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誰規定火車司機不能打副司機和司爐工了?
沒有吧?
但是看看李愛國那碩大的拳頭,幾人都不約而同的扭過頭,裝作沒看到。
陳處長給他們連連使眼色,也沒用,隻能氣呼呼的坐了回去。
黃婧看著兩個拚命鏟煤的司爐工和副司機,似乎明白什麼。
二兩煤和副司機倒替著,使儘了全身力氣,玩兒命地往爐膛添煤,列車終於順利通過了坡道,沒有造成坡停事故。
黃婧第一次以正司機的身份發布了命令:“副司機同誌,馬上返回崗位,負責瞭望。”
嚴肅的聲音在司機樓內回響,黃婧不是一個女同誌,而是真正的火車司機。
“是!”沒長眼毫不猶豫的答應,他的身子從側窗裡探出去,一雙眼睛瞪得跟電燈泡差不多。
“司爐工同誌,請保持添煤節奏!”
“是!”二兩煤連續鏟了好幾鏟子煤,總算是能抽空擦了擦鼻血了。
他心中有些鬱悶,想讓他乾活兒,可以下達命令啊,為啥要打人呢!
這個李愛國就是個土匪。
見識了李愛國的手段後,考官們都打起了精神。
司機樓內的氣氛陷入了沉悶的氛圍中,隻能聽到車輪撞擊鐵軌的聲音。
嗚嗚嗚,狂吃,狂吃,列車逐漸接近廊坊站,副司機早早的通知了進站等待。
黃婧緩緩拉下閘門,火車車輪摩擦出火花,速度逐漸降低下來。
突然。
火車後麵響起一道哢嚓的聲音,雖然聲音很大,但是在噪雜的環境中顯得很模糊。
陳處長和那些考官都沒注意到,黃婧卻直接撂下了非常。
“報告主考官,後麵的車廂可能出事了,請求處理。”
“處,處理吧”陳處長聽到火車出故障了,也嚇了一聲冷汗,連忙答應下來。
黃婧拉開側門跳下火車,沿著拉載原木的車廂奔馳,很快發現了第五節車廂的車鉤斷了,列車分離成兩部分。
她沒有驚慌,也沒有耽誤事兒,飛速跑回火車頭,朝著副司機喊道:“快,找一個備用的掛鉤。”
煤水車的後麵有工具盒子,裡麵放了不少配件,沒長眼從裡麵翻出備用掛鉤,拉到側門口。
“正司機同誌,還是我去吧,你是個女同誌.”
“副司機同誌,請按照製度堅守崗位。”
備用掛鉤足有幾十斤重,黃婧將車鉤往肩上一扛,下了機車後就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向後跑去。
沒長眼看著黃婧瘦弱的身影在下麵狂奔,扭過頭踹了二兩煤一腳。
“彆看著了,人家女司機都那麼拚命,你還偷懶,好意思嗎你?還是個爺們嗎?”
“.我偷懶習慣了”二兩煤這才反應過來,拿上工具緊隨其後。
到了斷鉤處,黃婧在二兩煤的配合下,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把新車鉤換上,然後返回司機樓。
由二兩煤用信號旗向黃婧發出信號。
黃婧將前半部分列車緩緩後退並在適當位置停止,二兩煤趕緊把新車鉤連接到前麵的車廂上。
一起險些造成延誤列車事故的意外,就這麼被排除了。
那些考官們紛紛點頭。
臨危不懼,考慮周到,按照規章製度辦事兒,這姑娘確實是個大車苗子。
陳處長坐在那裡板著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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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點鐘。
前門機務段站場上圍了不少人。
曹文直站在人群中不時往遠處眺望,期待運貨列車的身影。
“也不知道黃婧那丫頭咋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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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師傅,人家是李大車的徒弟,又不是你的徒弟,你關心個啥勁啊。”
“李大車是我徒弟,黃婧就是我徒孫,咋地了,我關心徒孫也有錯。”
曹文直板著臉說道:“再說了,這是咱們前門機務段的第一個女火車司機,我能不關心嗎?”
此話一出,誰也不敢反對了。
火車司機是非常團結的,黃婧這半年在前門機務段裡已經跟他們混熟了,早被他們當成了自己人。
“那個陳處長一看就有壞心思,這次黃婧的考核很可能不達標。”有火車司機說。
其他的火車司機點頭。
部裡麵製定的標準非常嚴格,要是再被針對的話,通過考核就變得更加困難了。
這時候,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車輪撞擊鐵軌的聲音。
看到貨運火車開過來,所有的火車司機都安靜了下來,邢段長也背著手出現在了站場上。
火車停下。
率先走下車的是陳處長和考官。
“恭喜了,你們前門機務段的黃婧同誌以滿分的成績通過了考核。”
陳處長跟邢段長握了握手,笑著說道。
“滿分?”邢段長有點詫異,不可思議的看著陳處長。
跑“小公交”可能遇到各種狀況,全憑火車司機的發揮了,沒有製度就意味著考官可以按照主觀印象扣分。
陳處長吃錯藥了?怎麼可能給黃婧滿分?
陳處長猶豫片刻,重重點頭道:“黃婧同誌確實是個合格的火車司機。老邢,你誤解我了,我並不是那種喜歡針對人的人。”
邢段長看著陳處長道:“老陳,晚上到我家裡喝一杯吧。”
陳處長愣了片刻,拋下句話:“我是路局領導,不能接受下屬機務段的私人宴請.除非我自己帶酒。”,轉身背著手走了。
看著那傲嬌的身影,邢段長苦笑著搖搖頭。
“這個老陳啊,還是跟當年一樣倔強。”
四年前,陳處長從部裡麵調任前門機務段的副段長,負責機務段的日常工作。
陳處長以前是搞政工的,做事情非常古板,張嘴閉嘴就是“規定”、“規矩”。
他在工作中確實沒有私心。
但是前門機務段剛改建不久,各項規章製度混亂,還承受著巨大的運輸壓力,如果一味按照規定辦事兒的話,工作沒辦法開展。
當時邢段長是副段長,帶著一幫車間主任反對這種做法。
陳處長也得到了原工會黃副主任,教育室王副主任等七八個政工出身乾部的支持。
老段長年紀大了不管事,雙方在工作中經常爭吵。
後來一件事,徹底激化了雙方的矛盾。
一個五十多歲的扳道工在工作中被人力軌道車撞倒了後送到了醫院裡。
按照部裡麵的規定,扳道工受傷能報銷醫藥費和住院期間的食宿費用。
陳處長以此規定為理由,隻給老扳道工報銷了半個月的費用,一共是兩塊五毛錢。
但是邢段長得知老扳道工的全家都死在了戰爭中,他孤身一人沒人照顧,當初住院還找了同村的人幫忙。
後來出院後,又在家裡躺了足足一個月,看護費和生活費也是筆不小的花銷。
段裡麵補償的兩塊五毛錢,壓根無法覆蓋老扳道工的損失。
邢段長向陳處長提意見,希望段裡麵再給老扳道工補一些錢。
但是陳處長死搬教條,拒絕了邢段長。
邢段長當時年輕氣盛,見不得基層工人被欺負,抄起煤鏟子要把陳處長腿打斷,讓他進到醫院裡躺半個月,隻補給他半個月的錢。
陳處長嚇得臉都白了,還想堅持規定。
段裡麵的工人們得知了這事兒,把他給堵住了。
讓陳處長拿出規定,他們才離開。
這下子陳處長抓瞎了。
哪有這樣的規定啊?
沒辦法,陳處長隻能捏著鼻子又補給老扳道工補了五塊錢。
這事兒被路局知道了,考慮到陳處長的做法激化了基層矛盾,這才把陳處長調回路局。
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李愛國給出了點評:“段長,陳處長這種人就屬於那種研究規定,把人研究傻了的人。
上麵製定規定的目的,是為了公平,為了保障鐵道工作的順利進行。
不是為了規定而規定。”
“你小子的見解越來越高了,這個道理我琢磨了那麼多年,怎麼就琢磨不過來呢。
晚上喝酒的時候,我得好好跟老陳嘮一下這個道理。”
邢段長轉身準備走,突然又回過頭看向李愛國。
“下次不允許打人了啊。”
“絕對不再打人了,除非我忍不住.”
“.”
鐵道是個紀律部門,司機組也是個紀律隊伍,作為火車司機必須要能管理這支隊伍。
對於那些老油條來說,拳腳比任何語言都有說服力。
甚至,老油條挨了打,還隻能把苦水吞進肚子裡。
黃婧本來還以為二兩煤下車後會找李愛國的麻煩,結果這家夥把嘴巴閉得緊緊的。
有人問他腦袋咋受傷了,他表示是撞爐膛上了。
“師傅,謝謝您最後給我上了這一課。”
黃婧拿到火車司機的證件後,跑到李愛國麵前,衝他深深的鞠了一個躬。
“以後你專心行車,就不枉費我一片苦心了。”李愛國幫著徒弟整整衣領子,又詢問了幾句。
得知過幾天機務段會組織一支由女司機、女副司機和女司爐工組成的三八司機組,承擔從京城到鄭洲段的客運任務。
李愛國也鬆口氣。
這條路線雖然距離遠一點,但是因為是主乾線,鐵軌狀況非常好,維護也跟得上,事故率低。
“好好乾,等你行車的時候,師傅給你送行。”
“師傅,我想請你跟師娘吃飯,東來順怎麼樣?”黃婧道。
“等你拿到第一個月火車司機的工資再說吧。”
李愛國拒絕了黃婧的請求。
推著自行車回了趟工作室,肝了一陣子書後,準備去鐵道研究所盯一會信號處理小組的工作進度。
剛出門,就聽到一道聲音。
“李大車,我有點事兒想跟您彙報。”
扭頭看去,隻見二兩煤躲在旁邊的角落裡。
他四處張望,好像擔心被人發現了。
“怎麼了?”李愛國走過去問道。
二兩煤壓低聲音說道:“工會的王副主任想要害你!”
“什麼?”
“王副主任好像知道了我是被你打傷的,私下裡找到我,讓我去路局告你的狀,他會幫我討回公道。”
二兩煤拍著胸脯子說道:“我二兩煤雖然懶,但是不是壞人啊,哪能乾出那種埋汰事兒呢。”
他訕笑兩聲,撓撓頭:“另外,我當時確實犯了錯誤,要不是你一腳踹醒了我,火車說不定就溜車了。”
李愛國眯了眯眼睛,道:“工會的王副主任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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