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沿官道上煙塵彌漫,先有五名塘騎扛戰旗策馬而出,過了片刻一望無儘的衛所旗軍在軍官率領下排著隊走,有拿兵器的也有不拿兵器的,望著北邊風塵仆仆。
立在旁邊的石萬鐘以手遮眉還沒望出所以,就被劉承宗拽倒按在土坡上:“趴下!”
“少東家,延安府的官軍?好多人。”
石萬鐘和郭紮勢,一個叫他少東家、一個叫他東家,倆人都是大字不識,軍事條例同樣不懂幾條,這會也就能看出官軍人不少。
但在劉承宗眼裡,這支自南向北進軍的官軍情況一覽無餘。
“彆出聲,離的太遠,等他們走近讓我看看,嗯……數不對。”
塘騎是塘報騎兵,職能是偵查、通信,是軍隊的耳朵和眼睛,編製在北方是五騎一塘,各持一麵旗,在山地眾多的南方一塘步騎結合人數更多。
劉承宗在賀人龍麾下曾短暫擔任過塘騎長,因此對北方塘騎的職能與能力如數家珍,按他了解,這些塘騎該散開而非扛著五方旗聚在一處。
塘騎的規模很大程度上與部隊規模是成比例的,過去邊軍出塞燒荒,每路各有二十四塘騎兵,大軍過境塘騎撒開到二十裡外探明沿途,各塘遞進萬無一失。
但眼下官道上隻有一塘騎兵,看上去絕非藝高膽大的正經塘騎,他們畏畏縮縮、缺乏訓練,無法按照兵部操典要求完成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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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用劉承宗的眼睛去看,他們每次行進的距離不可能達到一裡。
後麵的正兵看著更不像那麼回事,給劉承宗帶來巨大疑惑。
這些排著隊列、身著罩衣戰襖的人不像軍人。
這種感覺非常模糊,隻是看見他們的第一反應。
仔細看去他們穿了不少有泡釘的暗甲,手上拿著不少兵器,火銃、三眼銃、弓箭具備,也確實排著隊列長方陣,還扛著戰旗。
士兵聳起肩膀佝僂著背,像背著裝滿石頭的無形背簍;腳步虛浮身骨孱弱,仿佛不堪重負下一步就會伏倒在地。
還有騎在馬背上剛剛被他點著人頭數過的軍官,百戶的鎧甲更好,那是絲毫看不出偷工減料的明甲,張揚馬鞭在官道上大聲喝罵,不時把本該抽向大牲口的鞭子揮在身邊走過的旗軍身上。
就像是個監工。
衛所基層軍官的職務可以靠頭盔上的盔槍、背後的靠旗認出,劉承宗一番清點,這支隊伍有千戶副千戶三人、百戶副百戶二十六人、總旗官三十七個、小旗官七十個。
依照中級軍官數目,這支部隊兵力應該在一千到三千三百六十人。
依照下級軍官的數目,這支部隊兵力應該至少七百七十六人。
但劉承宗不管怎麼看,也沒看出這支部隊有七百人的樣子。
至多,二百五。
他看見官軍向北進軍,臉上無半分欣喜,反而愁苦之色愈濃,起身邊脫甲胄邊對石萬鐘道:“去給我哥傳話,千戶帶隊,二百多旗軍兵發向北。”
“讓我大招呼族人,把馬、牛、驢、騾,鎧甲、值錢物件還有村裡好看的婆姨都藏起來,準備糧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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