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他過得失魂落魄,全然不知自己該做什麼,甚至就連收斂屍首,都做不來。
他前天試著去尋永和縣衙,可還沒往南走幾步,就在歇腳的村裡聽見鄉民議論。
說從陝西來的劉將軍在永和縣擊敗汾州衛旗軍,而且處死了四百多名參與屠殺灶王山、樊家莊的旗軍。
車才不信,也不敢去永和縣了。
在臨縣,他身上還有些銀子,可如今家被燒了,全身上下沒半點餘財,跑到那邊萬一被賊子捉了,這次他可沒錢給人家了。
後來他才想到,汾州府的兵備道是過去當秀才時的同學,這才找上李世恩。
車才把這些事一一對李世恩說了,直把李世恩聽得目瞪口呆。
怎麼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那什麼劉將軍從隰州來,高將軍進了永寧州,不還是泥將軍去了岢嵐州,還有王將軍打了河曲。
山西的黃河沿線幾乎是不設防。
而且最重要的還是車才所說,汾州衛的事。
“那王八蛋張展,就這麼把我管的兵打沒了?”
一千七百旗軍啊,李世恩的心在滴血。
汾州衛一直就不滿編,本來理論上有不到四千旗軍,但這四千旗軍不少都散在東西王府、各地王莊,能被正常調動的也就兩千人。
應要算,可能還有二百。
都是從指揮使到百戶,沒弄著實缺的世襲軍官。
一下子快死完了。
李世恩再也沒心思飲酒,窗外令人賞心悅目的美景,也在他眼中變得奇怪。
呂梁山以西進賊了,他知道。
第(2/3)頁
第(3/3)頁
可曾經同學的經曆,又讓他心中泛起難以言喻的錯亂感。
這些人做的事很奇怪,他們在乾什麼?
兵在做什麼,賊在做什麼?
旗軍仰仗王府保護,在越來越亂的世道裡越發肆無忌憚。
賊人擊敗官軍,反而就地在山穀開起了衙門,把他們的罪行公之於眾加以審判懲罰。
就在區區數百裡外的發生的事,卻因一座呂梁山阻隔,就成了兩個世界。
這窗外漁歌唱晚安寧祥和的美景,如今虛假的景色,難道還值得看嗎?
他轉頭對車才問道:“車兄,眼下你有什麼打算?”
車才麵色灰敗的搖搖頭,承受無妄之災家破人亡,他還能有什麼打算。
“我現在心亂的很,要儘快把這消息通報府衙,還要讓太原、平陽二府知曉,協同在呂梁山布置防線,既然車兄也不知打算,不如暫且留在小弟身邊幫襯一二,車兄意下如何?”
事已至此,車才也知道這是李世恩的自謙之詞,他沒什麼能幫襯上的,隻是李世恩給他找個落腳地方罷了。
待車才道謝,李世恩連忙起身:“事不宜遲,我這就去府城!”
劉承宗殲滅汾州衛一千七百旗軍的第四日。
崇禎三年的三月十一。
消息首先由隰州生員車才告知兵備道李世恩。
隨後由李世恩將消息傳達府城,府城的應對策略是先派偵騎進呂梁山西,探查諸縣情報。
不過在兵備道李世恩一再要求,且保證消息來源的真實性。
這份消息最重還是在當天夜裡,就由汾州府城派遣快馬,向東送往平遙縣與祁縣之間的弘善馬驛。
不過因天色已晚,汾河上已無船家,傳信馬快沿岸尋找船家耽誤了時間,這份消息由洪善馬驛傳送太原、平陽的時間已經是十二日上午。
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晚的不是官府所設防線,而是就在前一天,來自澤州寧山衛的四十名的旗軍,押送兩門用四輪炮車裝載的紅夷大炮,已經過了隰州城,進入永和縣地界。
但這兩門紅夷炮的主人,霍老爺已不在人世。
劉承宗正坐在霍家堡的大堂裡和承運一起算數,算的不是麾下八哨戰輔兵該分多少錢,而是算物資運送所需車輛。
他們要在永和縣與延川縣之間,建立一條補給線。
但不是後方補給前方,而是前方反向給後方輸送補給。
霍老爺這地方士紳當的有意思,家裡田地沒多少、存糧也就千餘石,可家裡卻有足足兩萬兩千餘兩白銀。
即使刨去分給士兵的,劉承宗營部存銀,仍然足夠鑄一門千斤紅夷炮。
獅子營的軍官、軍士們已拿到屬於他們那份,如今獅子營依然停留在有銀子不知道該咋花的狀態,所以大家都表現出非凡的奉獻精神。
哨長以下,幾乎所有軍官把銀子花在給部下采買軍械上,不光買的也有賣的,換下來的物資又再一次賣給工哨。
現在工哨有堆積如山的各類兵器、甲片、棉衣、兵裝等物。
他們不能帶著這些東西前進,輜重哨馱不動。
劉承宗打算把這些東西運回杏子河,讓林蔚發動王莊匠人收拾,把破損甲片、兵器加以修複。
就在此時,魏遷兒在門前傳報一聲,踏著大步走進堂中,對劉承宗道:“將軍,從澤州來的旗軍已經停在桑壁山,派過來的人已經被扣下了。”
劉承宗擱下筆笑道:“哈哈,派來的人怎麼說?”
“他們過來是想讓霍老爺派人去接炮,不過我擔心他們從百姓那知道霍家堡的消息,所以派人遠遠看著他們。”
“那還等什麼,承運接著在這算數,派人讓李萬慶帶兵進延川。”
劉承宗起身搓著手:“讓左哨拔營,去把我的炮接回來!”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