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言一連串的說出數不清的需要,目光定定盯著陳師佛:“要馬刀和弓箭,你們能給嗎?”
“彆急!”
陳師佛麵上大喜,他不怕擺言要的多,隻怕擺言啥都不說,這會擺言一開口,他立刻回身找隨從要來紙筆,一一記錄下來。
“糧食可能不太好說,但其他東西應該問題不大,但你們能給啥?”
陳師佛問罷了,補充道:“我先跟你說好,有些東西的價錢大帥已經定了,就比如這毯子,如果隻是羊毛毯,二兩一張;若這種有頂好的做工,這麼大的要二十兩一張,還有更好的。”
“如果你們拿羊毛來,按百斤一兩的價錢收,西寧也是這個價。”
原材料的收購上,劉承宗並沒打算使勁壓低價格,因為這個價格本身就是假的。
白銀在這種交易中不重要,他們之間若能達成貿易,本質上還是以物易物。
而以物易物,在這個完全是賣方市場的環境下,他們的附加值太高了,幾乎等於為所欲為。
“除了糧食,彆的問題不大?”
擺言懷疑自己聽錯了:“鐵鍋、馬刀,你們都敢賣給我?”
如果他沒聽錯,那就是這群漢人窮瘋了。
“大帥是這麼跟我說的,隻要你們願意依附大帥,互通有無的貿易,能做的都可以賣,無非是價錢的事,肯定親疏有彆。”
陳師佛想了想道:“而且大帥手上沒鐵,如果你們想要鐵器,就得先把鐵弄來;糧食也一樣,大帥不是不賣糧,隻是他也缺糧,所以我估計糧食不會賣。”
“但如果你們拿來糧食或磨好的麵,大帥也能給你們掛麵。”
擺言越聽,越覺得劉承宗像個騙子。
他們火落赤部到青海的時候,情況和劉承宗差不多,都是牧民戰兵,啥都不好做,怎麼劉承宗就啥都能做?
何況條件好得太假了。
如果擺言沒記錯的話,將近三百年沒人跟他們這樣貿易了。
他們在冶煉、打造的技術可能差了一些,但並不是沒有自造鐵器的能力,也不是沒有鐵礦,而是沒有大規模滿足日用的客觀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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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由遊牧的生產方式決定。
礦產大部分在山裡,在中原,一座礦山,為滿足礦工的生存,周圍會從有小商販賣乾糧發展到村落,再有更多人投入生產,繼而產生一座手工業集鎮。
遊牧的生產方式在第一步就卡住了。
挖礦的人少了,一年夠做出幾把刀子。
挖礦的人多了,沒人放牧就餓死了。
定居在礦山周圍耕作,不提農業從無到有在技術水平上的問題,都去種地、都去打鐵,就是其他遊牧部落碗裡的菜,誰想啃一口就啃一口。
長城不是一夜之間就能長出來的。
但擺言在幾乎接近謊言的感覺中,心裡冒出了許多年未曾有過的冒險感。
他看見一種可能,一種重振部落的可能。
就像所有人都無法和大明朝貢貿易時,第一個拿到堪合,通過朝貢回賜和馬市交易換來財富,在眾多部落中取得更大的優勢,吸引更多流虜依附他。
他閉目苦思良久,如果這是真的,也許下一次,他就能打進烏斯藏,把藏巴從日喀則攆進印度去,他來當全烏斯藏的大汗。
想到這,擺言台吉看著陳師佛緩緩道:“鹽、金、銀、銅、鐵、鉛、藥材、牛、羊、馬、鹿茸、麝香、皮子和絨毛,我都能給。”
說罷,他深吸口氣:“但你們隻和我貿易。”
陳師佛傻了。
這會兒你直接把弟弟扔一邊不管,不當哥哥了?
儘管這是個很好的開始,但陳師佛搖搖頭道:“大帥讓我來跟你談,但我不想騙你,所有歸附大帥的人,都能互通有無。”
“貴德黃河以南的小河套,就我一家。”
擺言台吉揮手道:“你們不管拉尊,我勸他不與漢帥打仗,我們兩家做一家,好好來往。”
一直聽到這,陳師佛終於確定,擺言台吉確實是打算撇下弟弟單乾。
這可和劉承宗一開始的想法不一樣。
劉承宗的謀劃,是由小拉尊起頭,然後通過貿易逐漸分化拉尊的勢力,把一個比較大的聯盟分化出一個個能出動數百騎的小首領,變得毫無威脅。
這樣一來可以拉攏所有人。
可如今這樣是陳師佛都沒想到的結果……彆說他了,恐怕拉尊也想不到,他派來與劉承宗談判的人,很快又要代表劉承宗回去跟他談判了。
擺言這種說法,聽在陳師佛的耳朵裡,令他感到非常熟悉,道:“你想做小河套的土司?大帥不喜歡土司,以後可能會把所有土司都變成流官。”
從這段日子中軍營的狂熱看來,陳師佛認為劉承宗非常反感十六法,整個大營都在研究如何擊敗藏巴汗的軍隊。
隨後工匠們也開始變得振奮,似乎是因為大帥當眾說了工匠對他非常重要。
照這麼看,儘管劉承宗頭頂青海宣慰使的名頭,從其騎了匹三品紅毛馬的做派看來,這個青海宣慰使司恐怕不認朝廷了。
自然也沒啥可能再冊封新的土司。
最大的可能也不過是將來,把歸附早的頭人首領授予官職,作為流官在地方管理幾年甚至一輩子。
但擺言不在乎,雖說黃河小河套的牧地肥沃,但權勢畢竟太小了。
他要重振家風,讓自己的部落強大起來,至於會強大多少,他沒想過這個問題。
能提供大量生活日用品,就能得到讓大量牧民附從的聲望。
有足夠多的部隊,他就能再進烏斯藏,重新和藏巴汗打一場。
他說:“流官也無妨,隻要那些東西能供得上,我願意歸附。”
陳師佛緩緩頷首道:“你我再談下去也沒意義了,後麵的事已經超過我所能決定的,不過我會把你的話都告訴大帥。”
“若他準你歸附,那這事應該就這麼定了!”
陳師佛想突然想到什麼一般,道:“不過在此之前,你得讓給你養獵狗那個弟兄試試,能不能把小鑽風拐來那兩條獒弄走,那是河曲的狗,不認人。”
“它們仨如今霸了大帥的帳子,成日沒羞沒臊,大帥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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