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等兵力,他有把握在極短的時間內將之擊潰,就算多出兩三倍,他也有與之周旋的勇氣。
因為他跑得快。
在山地,近三千步騎兵十二日躥了八百裡地,橫渡大河三條,數次逃出包圍圈,還好整以暇地在熱河修造營地。
這樣的結果,本來就已經能說明八旗軍的優勢所在了。
他可沒有不要命的狼狽奔逃,實際上還扭頭犯了兩回欠,想伺機打掉敵軍一部。
無奈,漠南的蒙古兵是真多。
八旗軍不是什麼野蠻天兵,並不是像傻子一樣狂熱的陣地上湧、往木柵鹿角上撞、往刀子槍炮上挺。
恰恰相反,他們作戰和明軍一樣,極為精明。
能呼朋引伴以優勢兵力作戰,就絕不以劣勢兵力跟明軍懟。
在此基礎上,他們的組織力度和多兵種配合能力也非常強。
他們作戰慣例,跟明軍相比沒啥特彆。
以巴牙喇保護主將指揮。
中堅力量是披甲的重步兵帶無甲步兵以及旗奴廝役,配合楯車等野戰兵器,列營於正麵頂住敵軍。
少量的巴牙喇前哨也就是護軍,配合大批披甲騎兵、無甲騎兵,繞後、側襲,自邊路突破,一舉打破敵陣。
這種慣用戰術,不稀奇,誰都會用,甚至最熟練的就是明軍了。
從明初朱元璋的拐子馬,一直用到現在的兵分五哨,基本戰術沒變過。
所以才會出現營級編製,明金兩軍經常互懟出個不分上下。
山地,又是後金軍的優勢地形,漠南騎兵的劣勢地形。
費揚古在這方麵很有自信,想著機動作戰,吃掉幾股數百規模的蒙古兵,讓他們不敢追得太狠。
結果一繞,傻眼了。
因為蒙古兵也在繞,而且碰麵了也不打,就拖甚至撤退。
以前所未有的組織力,表現出一種不欲野戰,隻想把他包圍殲滅的意圖。
這種狂熱意圖的表現,讓費揚古害怕。
因為明軍也好、蒙古軍也罷,他就從來沒見過隻想殲滅他們的敵人。
在費揚古的視角裡,敵人看見他們的小股遊騎,隻要兵力相當,甚至哪怕明軍數量少,那都是命都不要了衝上來就打的二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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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情況在小股作戰中尤其明顯。
對方就突出一個創業熱情,撲上來就要噶人頭。
因此後金所有大小貴族,最熟悉的戰術就是誘敵深入,然後打殲滅戰。
彆管是幾百人還是幾千人,都可以誘。
而現在這些變聰明的蒙古騎兵,顯然在他們使用誘敵深入的計策。
而且是不管看見他們數騎,還是數百騎,都在引誘。
他們的側翼騎兵一繞,就跟漠南的側翼騎兵撞上了,換條山路再繞,還撞,再撞。
四麵八方,山路上全是敵人在小股繞後。
費揚古就是這麼一路在燕山山脈中撤了八百裡地。
他人都傻了,十萬個想不通,漠南草原上的蒙古人咋就敢在燕山裡這麼大膽子。
更想不通曆來是散兵遊勇的蒙古兵,怎麼就被強力的組織起來,這背後的指揮者是誰?
劉承宗?
這不應該啊!
就算要盯著他們打,劉承宗現在應該在宣大邊外駐紮,否則阿濟格領軍入邊又跳出來了呢?那不就抄他後路了?
當然,就算對麵領兵的真是劉承宗,費揚古本來也不怕。
因為他已經試出來了,彆管誰領兵,對麵的軍隊就是沒自己跑得快,而且行軍水平上差得很遠。
如果他們全軍上馬,能跑更快。
但是,跑到熱河……黃台吉不讓他跑了。
這對費揚古來說才是最可怕的事。
雖然人不解甲馬不解鞍,終日在外圍遊蕩,很折磨人,可是明明大軍在前,後方的皇上卻傳詔一封不讓跑了,對他來說才是滅頂之災。
不讓他繼續向東跑的原因,也很簡單。
他的軍隊跑到熱河,碰上受黃台吉之命沿邊探查情報的前鋒營碩翁科羅巴圖魯、蘇達喇、努山等人。
費揚古這邊穩住陣腳開始下營,碩翁科羅巴圖魯等人就回去把前線消息通報給沈陽的崇德皇帝。
黃台吉一聽這個,立刻加急傳詔,讓費揚古於熱河附近伺機固守,不可再向東撤退。
因為熱河離歹青固倫的傳統地盤已經很近了,再往東走個百餘裡,就過了大興安嶺,能看見老哈拉河,也就是大寧衛故地,在後金叫卓索圖。
從這條河的名字也能看出來,哈剌慎部的老家。
問題是哈剌慎部雖仍有兩旗牧地,可他們沒人啊。
沒人就沒兵,那邊就跟無主之地似的,馬草長得非常好。
這也是費揚古帶兵停駐熱河,一說西邊有劉承宗的大軍,黃台吉就格外緊張的原因。
費揚古再撤,漠南蒙古兵就會跟著他們衝進大興安嶺東麓,發現哈剌河套空無一人,到時候一窩蜂地湧進去,事情就麻煩了。
因為再沒有誰,比崇德皇帝更清楚,眼下他們麵臨的局勢。
他可不是僅僅派遣阿濟格領兵兩萬去延慶攻掠京畿。
實際上,黃台吉在這場戰役中,為考慮周全,是字麵意義上的四處用兵。
東北方向,為彌補此次作戰帶來的人口損失,他派兵在老林子裡捉生,這事在開戰就一直有,現在也沒斷。
南方,以鑲藍旗主濟爾哈朗坐鎮,遷鴨綠江北岸人口至盛京京畿,防著正在大舉備戰的朝鮮跳牆,同時也為避免皮島明軍趁機劫掠。
北邊阿濟格率兩萬餘主力迂道入塞,劫掠京畿,這是創收的主要兵力,自不必多說。
還有最重要的西邊,這是看不見的努力。
也就是關寧軍所在的遼西走廊。
在得知劉承宗兵出集寧之前,黃台吉與八旗貴族,都認為能否成功牽製關寧軍,就是此次入邊最大的變數。
那邊是崇德皇帝黃台吉親自領兵壓陣,以大軍薄向大淩河,以調動關寧人馬遠離山海關,不敢也不能回援。
然而,劉承宗的東進,徹底打亂了黃台吉的計劃。
並將一個艱難的決定丟到他的頭上。
黃台吉,到底該騰出哪隻手,來捂住西邊的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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