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尚死諫!張羽死戰!
張尚死諫;
張羽死戰……
“老將軍,節哀……”
“等等看吧;”
“若有機會,我縱不過皇長子之身,亦是假節的天子使。”
“隻要有機會,我會給老將軍,一個為兄長報仇雪恨的機會……”
“——謝公子。”
“——希望能有這樣的機會吧……”
“——希望能有機會,讓我手刃劉戊那紈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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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泗口,在後世被稱之為:清口。
是由於此處,乃淮水、泗水的交彙口,故而得名。
無論是在後世,還是如今漢室——乃至更早的春秋、戰國,淮泗,都是溝通南北的水上要津。
而在如今,這場看似突然爆發,實則醞釀已久的吳楚治亂當中,淮泗口的重要性,幾乎可以用‘吳楚叛軍的心臟’來形容。
失去淮泗這個津口,以及後勤中轉站,吳楚叛軍不單是被斷了糧道,甚至還會被斷了退路!
因為沒有淮泗口,就意味著劉濞的吳楚叛軍,再也無法自淮泗渡河東撤。
——吳楚叛軍當然不會撤退;
從舉兵的那一天開始,吳王劉濞,便已經全然沒有了退路。
但不會退,卻並不意味著‘可以沒有退路’。
至少對於吳楚叛軍將士而言,退路被斷絕,是比糧道被阻斷,更讓人心神俱裂的恐怖事件……
“太尉,真乃神人也!”
淮泗叛軍大營外數百步,一處十分不起眼的小丘,弓高侯韓頹當匍匐於叢木間,遠遠看向岸邊的叛軍大營。
大致確定叛軍淮泗大營留守的兵力,更是由衷讚歎起周亞夫用兵如神。
“看這營盤的大小,至少是按照五萬人的規模紮建;”
“再看營外的車轍、人馬腳印,那幾萬人分明也才剛走沒幾天。”
“——此刻,至多隻有三千兵力留守。”
“雖然與我部勢均力敵,但畢竟敵明我暗……”
作為降將,尤其是本身有漢人血統,先因父親韓王信判漢而‘成為’匈奴人,後又歸降漢室的降將,韓頹當在用兵之道上,其實頗有些自卑。
——中原自古以來,講的都是戰陣謀略,章法有度,將官指揮戰鬥時所下達的每一道軍令,都是有理論作為依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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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較而言,草原遊牧民族的戰爭,則更顯隨心隨性,或者說是雜亂無章。
大多數時候,都是領頭的說一些鼓舞人心,許諾封賞的話;
之後,便是烏泱泱一群人,跟著領頭的人嗷嗷叫著衝上去,亂拳打死老師傅。
就算是在對戰漢家軍隊的時候,刻意采取一些戰略戰術,也終歸是一些粗糙、淺顯的戰術。
這就讓韓頹當這個從小在草原長大的匈奴降將,對周亞夫這樣的戰略家,本就帶著無儘的尊崇;
再加上此刻,親眼看到周亞夫的謀算,居然讓平叛大軍得到了奪去淮泗口,一舉為整場戰役奠定盛勢的機會!
韓頹當對周亞夫的敬佩之情,更是愈發澎湃了起來。
隻是澎湃歸澎湃,韓頹當也沒忘了正事。
回過身,看著身後那兩千多道渾身泥塵,麵上遍布風塵乃至寒霜,卻又無不口銜枝木,耐心安撫馬匹的堅毅麵容,韓頹當心中隻一陣不忍。
為了以最快的速度,從睢陽東北方向百五十裡的昌邑,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這七八百裡之外的淮泗口,韓頹當從昌邑帶出來的三千精騎,如今卻隻剩下兩千二三百號人。
剩下七百多騎,有掉隊的,有崴了馬腳的;
有墜馬的,更有墜下山澗,人馬兩屍的。
但為了‘奇襲淮泗口’的戰略任務,韓頹當顧不上為那些英烈緬懷,隻能強忍心中沉痛,率兵全速前進。
終於來到目標地點,韓頹當依舊隻是在暗下,為那些沒能到達淮泗口的英雄默哀片刻,而後便開始布置起戰鬥任務。
“我帶來的五百親軍,每十人一隊,將馬留在這裡,藏匿身形,徒步靠近叛軍的淮泗大營。”
“——潛入敵營之後,儘可能在不驚動淮泗賊軍的前提下,能多殺幾人,便多殺幾人!”
“其餘人分批次繞到左前方,那~處土丘後藏身,厲兵秣馬,隨時準備衝鋒!”
“一旦淮泗叛軍驚覺,見營內燃起煙火,便疾馳破營!”
將三五位將官召集在身邊,一邊撕咬著已經乾硬,甚至都有些冰冷的米餅,韓頹當一邊做著戰略部署。
就這麼兩句話的功夫,一塊粟米餅已經是囫圇下了肚,韓頹當又將手在胸前隨意一抹,而後便將手中的馬韁,交到了身旁親衛的手中。
從靴子側抽出一把匕首,用嘴咬住,將身上的所有負重——腰間長劍、背後長弓,乃至甲胄都悉數脫下;
就連外袍和穿在衣服裡的薄薄一層皮夾,韓頹當都還不猶豫的脫了下來。
待身上,隻剩一件絳黑色裡衣,韓頹當才抬起手,將散亂的發絲都用一片布包起。
而後,便在眾將官想要出聲勸阻,卻又怕淮泗叛軍察覺而不敢開口的焦急目光注視下,帶著那五百同樣打扮的親軍,如螞蟻般撒向淮泗大營。
——天才剛亮;
營內的叛軍,大都是起來點了個卯,便家夥做飯,用起了朝食。
也有些人已經吃完飯,便裹緊軍袍回了帳內——可以將刺骨寒風隔絕在外的溫暖帳內,美美睡個回籠覺。
在將士們半帶憂慮,又隱約帶著期盼的目光注視下,那分成好幾十隊的五百‘刺客’,就這麼從四麵八方攥緊了叛軍大營。
之後又足足過了三炷香,將士們按照韓頹當先前的交代,藏身於更近一些的位置,上馬做好衝鋒準備時,營內才開始逐漸嘈雜起來。
長途奔襲數百裡,又肩負‘一戰定乾坤’的戰略使命,精神緊繃之下,將士們已經顧不得韓頹當先前那句‘見到煙火再衝’,就這麼策馬直衝向叛軍大營而去。
隻是當將士們策馬趕到時,卻被營內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
“都蹲好了!”
“抱頭!”
“那幾個!再與左右交談,把你舌頭抽了!”
叛軍大營內,已經塵埃落定!
至少有一千名發須雜白,身形孱弱的中老年‘兵卒’,被韓頹當那五百人聚集在了營內,手抱著頭、人挨著人蹲在一起;
至於剩下的人,用膝蓋想也能知道:眼睛一閉,不睜,這輩子就過去了……
“將、將軍!”
見副將策馬來到麵前,韓頹當隻稍一挑眉,似是對麾下騎兵來得這麼快而感到詫異。
但很快,韓頹當便將這點粗枝末節拋到了腦後,片刻都不敢耽誤的交代起後續。
“營內的糧草,每人帶上三日的口糧,餘下的儘數焚毀!”
“還有津口的浮橋、船舶,也要即刻毀去!”
“軍帳內有千百死屍,都懸掛在營門外;這些活口分批放出去,讓他們去給劉濞賊子送消息。”
“——一定要快!”
“做完這些,將士們最多隻能修整一個時辰!”
“正午之前,一定要從淮泗撤離!”
本就因韓頹當的‘效率’而有些驚愕,又被韓頹當滿是鄭重的做下交代,那副將根本顧不上為奪下淮泗口而感到喜悅,趕忙領命而去。
而在副將離開之後,將最後一個俘虜綁好、踹到一旁的韓頹當,才終於直起腰身,長鬆了口氣。
“呼~”
“淮泗即下……”
“社稷,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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