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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dy十二萬石。
當日日暮之前,劉榮收到了新豐傳回的消息:過去十七天,新豐總共賣出少府平價糧,共計十二萬石。
看上去並不多;
畢竟同樣的時間間隔內,帝都長安賣出了足足七十萬石,藍田一座軍事重鎮——沒多少百姓居住的軍鎮,也賣出了八萬石糧食。
作為太祖高皇帝劉邦,為乃父:太上皇劉太公建造的‘新的豐邑’,新豐除了有老劉家的宗親旁支,以及太上皇、太祖劉邦的相鄰後代居住外,絕大多數賦閒的公侯貴戚——尤其是太祖豐沛元從,如蕭何、曹參、樊噲等人的子孫後代,也都聚居於新豐。
說是七八家開國元勳,但經過幾代人的開枝散葉,再算上旁支彆脈,林林總總算下來,卻也是有足足數千人。
再加上當年,被太祖劉邦從豐邑原封不動搬來關中,遷入新豐居住的數百鄉鄰,也已經發展出了數十家‘旺族’,族中人數從百餘到數百不等。
零零總總算下來,如今的新豐,也總還是有那麼三五萬號的人的。
隻不過,這三五萬人,是新豐存檔的戶口。
去掉那些隻是在新豐留了個宅子,自己要麼跑到關東的封國,要麼直接就住在長安尚冠裡的元勳嫡脈,真正長期居住在新豐的人,至多不超過兩萬!
兩萬人,半個月的時間,買了十二萬石糧食——買了足足三個月的口糧!
都買到秋收之後去了?
如果連著裡麵的彎彎繞都看不明白,那劉榮也沒必要再做儲君太子了,不如直接找塊豆腐撞死得了……
“每一年,糧價最低的時候,便是秋收之後。”
“——秋收過後,關中的糧食瞬間寬裕,物以稀為貴,糧食多了,自然也就不值錢了。”
“再加上糧商們推波助瀾,刻意壓價,關中秋收之後的糧價,甚至曾跌下過四十錢每石……”
太子宮外,石階之上。
目光再度灑向不遠處的售糧棚,劉榮悠悠道出一語,又神情陰鬱的呼出一口濁氣。
而後再道:“而眼下,是夏六月。”
“是百姓青黃不接,最需要糧食,又最難獲取糧食的時候。”
“自然,也就是一年當中,糧價最高的時候……”
如是道出一語,便見劉榮緩緩側過頭,望向身側,在石階上做成一排的弟弟們。
輕輕揚了揚手中,那封自新豐發來的絹書,嘴角也悄然掛上一抹譏諷笑意。
“在糧價最高的夏六月,一口氣買下三個月的口糧——而且還沒完,還在繼續買;”
“這是不是可以說明,在新豐那些個皇親國戚、元勳公侯之後,以及‘山東父老’眼中,今年秋收後的糧價,必定會比現在還高?”
“——最起碼,是他們現在買的這些糧食,至少能賣的比現在的價格更高。”
“這,意味著什麼呢?”
聞言,兄弟眾人各懷心虛的低下頭,陷入了一陣漫長的愁慮之中。
就連一向心直口快,想到什麼就恨不能馬上說出來,以彰顯自己‘不比兄弟們笨’的臨江王劉淤,也是滿臉愁緒的低下了頭。
——新豐的狀況,意味著在整個新豐的認知中,太子榮此番平抑糧價,完全沒有成功的可能!
非但劉榮不可能成功,朝堂也大概率無法將糧價平抑下去,更不敢對背後操縱、哄抬糧價的‘幕後黑手’們大開殺戒。
讓他們如此自信的,自然是自先帝從代地入繼大統至今,漢家的律法係統,愈發趨於朝堂的核心執政方略:無為而治。
既然是無為而治,那自然是最大限度的放任整個政權,以及每一個階級野蠻發展。
商人們做生意?
隨便做!
貴族們撈偏門?
隨便撈!
隻要農人還能安心種田,還能吃飽肚子,還能往國庫、內帑源源不斷的貢獻農稅、口賦,那其他的事,朝堂都本著隻要世界不毀滅,就儘可能不去乾預的原則,對所有群體無差彆包容。
以至於時間久了,宗親諸侯們覺得自己行了,於是就有了吳楚七國之亂;
商人們也覺得自己行了,便有了原本的曆史上,漢武帝一怒之下搞出的告緡,把整個文景之治養出來的豪商富戶們,都給打了個經脈寸斷。
至於貴族,尤其是元勳公侯家族,就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相比起宗親諸侯,徹侯們在封國的行政權、治理權都相對更小,需要顧慮的忌諱自也就少了許多;
相比起地位卑賤的商人,徹侯們又享有崇高的社會、政治地位,擁有相當深厚的政治基礎。
不需要像諸侯王那樣小心翼翼、謹言慎行,也不需要像商人們那般自卑,唯恐被哪個愣頭青砍了腦袋、充了政績;
徹侯群體在過去這幾十年,可謂是過足了貴族的癮。
到現在,更是不知有多少人得意忘形,真把自己當成漢家的主人,當成‘與漢天子共治天下’的原始股東了。
但若單隻是如此——單隻是得意忘形,覺得自己很行,又覺得太子不行,這些人也不至於做得這麼過。
畢竟再怎麼說,平抑糧價,是關乎宗廟、社稷安穩的國朝大政,更是天子啟親自過問,甚至隨時準備親自下場處理的重大事務;
如果沒有一位極具重量級的後台——一位舉足親重,以至於與天子啟,也從某些方麵‘不相上下’的人做後台,這些蠢貨再蠢,也絕不敢在這樣的國朝大政,如此明目張膽的和天子啟唱反調。
更不可能有人敢這般冒天下之大不韙,單隻是為了掙點錢,就拿全天下人的飯碗開玩笑。
能和天子啟比肩的‘後台’,顯而易見:整個已知世界,恐怕隻有東宮竇太後。
又已知東宮竇太後,更不可能做出這樣短視、這樣敗壞聲譽——尤其還是敗壞先帝聲譽、遺德的事;
如此說來,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扯著皇祖母的虎皮,遙控著那些蠢貨在幕後操作,再讓商人們衝鋒陷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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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陶姑母,也可謂是機關算儘呐~”
“卻是不知事後,到了皇祖母和父皇麵前,館陶姑母那張老臉,還能不能派的上用場。”
“便是頂著個劉姓,也不過是要給我劉氏抹了黑,為我劉漢宗親丟了人……”
半帶苦澀,半帶戲謔的一語,頓時惹得兄弟眾人更加鬱悶了幾分。
——老二河間王劉德,隻神情凝重的從石階上起身,垮著臉將手負於身後,左右來回踱起步;
老七常山王劉彭祖、老九中山王劉勝哥倆,則是心緒重重的看向彼此,進行著一段極高頻率的眼神交流。
老三臨江王劉淤,算是兄弟眾人當中最不淡定的。
皺眉思慮片刻,又煩躁的撓了撓前額的發際線,終是受不住胸中鬱結,猛地從石階上站起身。
瞪大雙眼,鼻息粗重的一陣牛喘,便大踏步上前,來到售糧棚前,一把揪起正買糧的青年的衣領,將青年提溜到了身前。
“說!”
“誰派你來的!!!”
在太子宮正大門外忙活了一個上午,公子劉淤固然是衣衫不整,遍身汗漬;
但總還是身穿王袍,頭頂諸侯遠遊冠,更是帶著令人一目了然的貴氣!
被這樣一個明顯來頭不小的貴人猛地揪起衣領,那青年自也沒有衝冠一怒的膽量,隻怯生生弓著腰,仍由劉淤提溜著自己,滿是驚慌道:“稟、稟少君;”
“是、是俺大人。”
“是父親大人使喚……”
“哦不,派——是父親大人派俺,到長安買糧食的。”
“太子宮門口有便宜糧食賣的消息,是隔壁王嬸子帶回村兒裡的;”
“買糧的錢是母親找二伯借來,又一枚一枚數給俺的……”
說著,青年不忘費力的側轉過頭,朝不遠處,已經嚇得瑟瑟發抖的瘦小少年指了指。
“俺幼弟,陪俺一起進的長安,來、來買糧……”
“咳咳咳……”
“買了糧,就、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