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王處士家後院。
薛翠兒還是住在原來的院子裡。
她原本給老院君當貼身丫鬟,當然要住在主母附近,方便照顧老婦人。
老院君住在正房裡,薛翠兒住在邊上的低矮小廂房。
如今從丫鬟變成妾室,也算登堂入室了。
不過老院君的舊家具、擺設首飾、早年的嫁妝之類,都被老院君的兩個兒子瓜分乾淨。
這也是這個時代的習俗。
老婆的嫁妝甚至都不是老公的,隻能兒子女兒繼承。
繼室是萬萬不能霸占前代主母的嫁妝和私人財物。
若非王家隻是小富,家裡地方不算大,薛翠兒還得換個院子居住,將老院君原來的院子空出來。
薛翠兒從丫鬟成為妾室,自然沒什麼嫁妝,屋裡空蕩蕩的,顯得十分寒磣算不上,小羽覺得更簡潔,也更舒服。
“那晚大日入懷,你是什麼感覺?”她好奇看著翠兒問道。
翠兒身體很健康,比當姑娘時略微圓潤豐滿了兩分,精神頭也很旺盛,稱不上“春風得意”,卻也算滿麵紅光、精神煥發,配上一身翠綠色襖裙,仿佛一朵在朝陽中綻放的紅菊,竟真有了幾分當家主母的氣象。
“沒有大日入懷,我一點感覺都沒有,沒有做夢,沒有見到什麼神人、神物,真就和平日一樣。”翠兒已經被很多人詢問過,此時回答得很流暢。
她輕輕撫摸小腹,神色有些擔憂,“我也希望他隻是個普通人,平平安安降生,健健康康長大。”
“他會平安出生,也會健康成長,但他大概不會普通。”
小羽盯著翠兒光潔飽滿的額頭,嘴裡說著違心的話。
她先天易數勉強算入門,遠不如老道士,卻也能在翠兒眉宇間看到一絲不詳之氣。
——這娃子想平平安安出生都很難,前世究竟造了什麼孽,這麼重的煞氣和凶氣!
翠兒聞言,麵上憂色更濃,壓低聲音道:“昨天傍晚,清河郡王府的程祭酒,帶了一個老道士來看我。
老爺很不高興,不想讓他們進屋。
程祭酒態度強硬,一定要讓老道士見我一麵,說是奉了王命”
小羽沉吟道:“李家有這種反應也不奇怪。在來你家的路上,我聽好幾個街坊在嘀咕,說你兒子有帝王之氣象。
大日入懷,滿園紅光,異香撲鼻,的確像書中聖人王降生的場景。”
——偽造這些異象的人,簡直是一頭蠢豬!哪怕在翠兒姐肚子裡塞一塊寶玉,也比現在這樣要好。
翠兒苦笑道:“即便我是個沒讀過書的丫鬟,也知道西蜀已存在萬年。
萬年都沒發生過一次朝代更替。
如今三十六國之亂剛平息,西蜀成為西沙域小中華我寧願相信自己能生個仙人,也不相信他有帝王氣象。”
——伱就沒想過,為何西蜀存在了萬年,也沒發生改朝換代?
小羽心裡嘀咕,嘴上問道:“見過你之後,程祭酒怎麼說?”
“程祭酒沒說什麼,倒是那位眉毛很長的老道士——”
“是水龍道人?”小羽驚訝道。
翠兒怔了怔,道:“你認識他?我不曉得他叫什麼,他麵對我時,一直沉默寡言,沒介紹自己。
程祭酒也隻簡單說明了自己的身份。
不過道人眉毛、鬢發和胡須都是湛青色,一直垂落胸口,像是龍須。
一顆腦袋長得也有些像龍頭。”
“可不就是水龍道人?他是我朋友。”小羽笑了起來,“水龍道人怎麼說?”
翠兒苦著臉道:“他沒跟我說。拿著個羅盤在我跟前轉了兩圈,就出了院子。
我聽老爺講的,他說我腹中孩兒疑似懷有龍氣,還說他有些不詳,讓我染上些凶煞之氣
唉,我很希望能生個女兒。
如果是兒子,大概會一直被朝廷的人盯著。”
“龍氣,奇怪”
小羽沒察覺到龍氣,卻相信水龍道人不會無的放矢。
她抓住翠兒的手,安慰道:“我今後會經常來看你,無論遇到什麼事,你不要一個人死撐,先告訴王處士,然後跟後院黃寡婦打聲招呼,她會通知我。
你也不用擔心程祭酒和水龍道人,回頭我會跟他們談一談。
縱然你真的懷了一條真龍,我也可以幫他向李家擔保。”
“怎麼擔保?”翠兒有些期待又有些疑惑。
“我一天還活著,你兒子永遠不會威脅李家的江山。”
小羽說完後,又笑問道:“我這麼說,你和王處士會不會覺得我太過擅作主張?”
翠兒苦笑道:“我隻希望你的擔保能得到李家承認,我也相信老爺從沒有過妄想。”
“你放心,李家八成巴不得我做出這種擔保。”小羽語氣肯定道。
不是她自覺麵子大,李家一定會聽她的。
她隻是相信李家不蠢。
李家能傳承萬年不倒,狠辣手段肯定不缺,但狠毒果決隻能成為“精明智慧”的副手,而不是一昧狠絕,就一定能根除隱患。
無論翠兒之子前世是什麼級彆的“貴人”,他都不可能是孤家寡人。
有人幫他偽造降生異象呢!
翠兒之子現在隻是個胎兒,將來也是個孩子,很容易針對,可背後的人會是什麼反應?
有了這種認識和顧慮,李家對王家老三的態度應該很擰巴。
她主動出來擔責,成為李家與王家之間的“緩衝”,李家乾嘛要拒絕?
“王處士,你在等我?”
小羽在翠兒屋裡,嘀嘀咕咕說了半個多時辰的話,告辭出門,就見老王在院子門口來回踱步。
“有事要請你幫個忙。”王處士走到她跟前,先看了眼邊上含羞低頭的翠兒,才說道:“我打算重新分家,想請你做個見證人。”
“重新分家”小羽心裡有不少疑問,張了張嘴卻一個沒問出來,隻點頭道:“我肯定願意幫忙,可我年紀幼小,能做見證人嗎?”
“你願意就行了,我們去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