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墨綠色的裙子逐漸從那個位置被洇染出一片更深的紅色。她搖晃一下,似乎要倒下去。
緊接著樹根從她腳下長出,如同蓮花閉合般將她包裹在內。整個森林都開始劇烈地震動。羅彬瀚感覺有什麼東西拽住了自己的腳,狂暴地將他甩向空中。他嚇得大聲驚叫,叫到半途時就停下了。拽著他的並非樹根,而是白色的細繩。
荊璜正飛在他旁邊,臉色前所未有的嚴峻。他們俯瞰著下方,看到橡樹成群地拔地而出,如巨怪般肆虐奔騰,衝向那些留在地上的人群。
“咄!”荊璜說。
從他指尖飄出一個個非常細小的氣泡,迅速朝下方沉落。當它們落地時已經大得猶如一座座房屋,將聚攏的人群籠蓋在其中。氣泡表麵流動著彩虹般的微光,在橡樹對著它們猛砸時非但絲毫無損,反而使樹枝燃起火來。
吊著羅彬瀚的白繩仍在無限地延伸,從地上抓起那些落單的人掛到空中。很快司令官、歐齊斯和凱奧雷都出現在羅彬瀚旁邊。
“噢,這可真是我做夢都沒想到過的景象。”凱奧雷在空中搖搖晃晃,“這些樹肯定也會成為我的終生噩夢。不管怎樣還是要感謝你,你又一次拯救了我們所有人。”
荊璜毫無笑容地看了他一眼。這次他沒有罵人,隻是冷冷地說:“她是對的。”
凱奧雷茫然地看著他。
“她是對的。”荊璜說,“你們隻會給這天地帶來傷痛。”
翠綠的光點不斷從他衣領裡飛出,繚繞著他上下翻舞,像是在等待著一個命令。他抬起手,緩慢而堅決地指向樹林。在那瞬間羅彬瀚好像明白了什麼。
“打住,打住!”他一把揪住荊璜的頭發往一邊扯,“你他媽想乾嘛?進入林區不準玩火!有這閒心你不如趕緊把他們送走啊!”
“沒用了。”荊璜甩開他的手說,“這片樹林現在已經和她的魂魄合一,不殺死這些人是絕對不會罷休的。她是此間主人,風水形勢自然站在她那一邊。如果不燒掉這片森林,不但這些人回不去,以後所有靠近這裡的人類也必死無疑。”
他再次將手探向樹林,那動作慢得就像個老人,因此又一次被人打斷了。
“慢著,”凱奧雷說,“我得問一句,那個女人現在在哪兒?”
荊璜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她的身體在林子底下,魂魄在樹裡。”
“如果你燒了這些樹?”
“她本來也活不成了。”荊璜說,“她已無求生之誌。這些樹以她自願獻出的魂魄為驅,用不了多久就會把她耗死。”
“除非她平息怒火。”凱奧雷接口道。
“行啊,這簡單,你們這些人死了她就不生氣了。你就……”
荊璜的話戛然而止。凱奧雷手上握著一把槍,比他平時配在腰間的要小得多。他的手抖抖索索,但成功的把槍口抵在了自己的腹部。
“好吧,好吧,”他磕磕巴巴地說,“我不確定這一定能行,不過也許我們的血和痛苦能讓她滿意?至少能讓她稍微冷靜下來?我知道這想法挺蠢的,但是……我們總得想想辦法吧?我現在可是很相信奇跡了,我是說,我已經在最不可思議的處境裡被救了兩次了,沒準還有更好的事呢?我可不會飛,但至少有勇氣做這個……”
他準備扣下扳機,在那以前白繩將他的手牢牢捆起,吊在頭頂上方。
荊璜靜靜地看了他幾秒,最後平靜地搖了搖頭。
“不必枉自尋死。”
他第三次緩慢但堅決地將手指向森林,翠色的光蟲點點而落。
它們在即將落到樹梢上時停下了。
“嗯?”羅彬瀚說。
他錯愕地看著周圍,包括荊璜在內的所有人都定住了。甚至橡樹上的火焰也停止了躍動。
世界靜止了。隻剩下他和一條狗仍在搖頭晃腦。
那隻白尾獵犬顛著小步,悠閒地跑過一段泥地。緊接著它飛起來,如荊璜那樣輕鬆地飄到羅彬瀚麵前。
“好吧,我覺得剛才的事態有點過頭了,虧你們拖住那孩子。我得說這可不是我創造這兒的初衷。”
它搖尾吐舌,用溫柔而恢宏的聲音說:“你還想吃點核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