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彬瀚顧不上回答。他隻是竭儘力地奔跑,像在身後有一條惡龍在追趕。直到藍鵲猛然加速,繞到走廊前方攔住了他的去路。
“你又開始了。”藍鵲氣籲籲地說,“就像我們剛見麵的那一次。你又變得狂躁、粗暴、自作主張,而且完聽不進人話。我覺得這不是你的正常狀態。你究竟在發什麼火?就因為玄虹之玉用了一個星球級的法術?”
“是啊,你肯定不驚訝。你們用法術炸太陽都算日常吧?”
“當然不是!我承認星球級的法術很罕見,以及我也知道那肯定不輕鬆。這是你在擔心的事情嗎,羅瀚?因為那個法術會付出很高昂的代價?你覺得我作為一個法術研究者會猜不到這個?可我坦白說吧,我覺得如果現在的你參與進去,那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你已經中了一個‘詛咒’,羅瀚!你要明白這意味著你的任何決定都可能被扭曲成負麵效果。”
這段話沒有給羅彬瀚帶來任何感受,憤怒或者自慚,那些心情此刻好像離他非常遙遠。好在這一次他也沒有對藍鵲產生任何敵意,他並不想傷害對方。
“這不是詛咒。”他簡短地對藍鵲說,“我現在很清醒,雖然你可能不信。”
“不,我相信。”
羅彬瀚呆了一下。藍鵲不像是在說氣話。它穩穩地飄在空中,有點遺憾似地望著羅彬瀚。
“曾經我認為這完是詛咒導致的。”它放緩了語調,近乎溫柔地說,“但現在我不這麼想。至少它不是無中生有……每次你和我談話時,我感到你的精神並不集中在現實,就好像它仍然留在某個很遙遠的地方。我認為你的心有殘缺,而你試圖忘掉這件事,這是為什麼當你麵臨失去時總是會采取最極端的做法。我不知道是什麼讓你變成了這樣,又或者這是許多成因共同造成的後果——但那確確實實是你人格的一部分,羅瀚,我開始覺得你眼睛裡的詛咒並不是改變了你,它隻是激發了你的某一部分,某些特彆糟糕的部分。當你被激怒時就好像一個分毫都輸不起的賭徒,隻會把部的賭注都押上,要麼就大獲勝,要麼就是死。可你知道最讓我不安的是什麼嗎,羅瀚?當我回想我們認識以來的一切情景,我總覺得你的目的不是勝,而是死。”
羅彬瀚從沒想過藍鵲會這樣評價自己,但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怎麼駁回。他的思緒還纏繞在更遙遠的事上。
“為什麼它們要乾這種事?”他對藍鵲問道,“給一麵鏡子施加詛咒,又或者給彆人喉嚨裡枚硬幣,這對它們到底有什麼好處?就因為這樣能吃點靈魂?”
“我們是這樣解釋的。古約律的觀念自成一係,而根本沒人能知道‘原種’在想什麼,我們甚至不知道它們是否會‘想’。靈魂能給它們帶來力量?又或者那隻是出於某種擬人化的趣味?況且有時候它們並不索取靈魂。忠誠、財富、名譽……它們有時候也會拿走這些,隻要那是你看重的東西。”
“但它必須事先告訴我?”
“但它必須事先告訴你。”藍鵲說,“它們並不懂得隱瞞和撒謊,羅瀚。因為它們的語言是與生俱來的,那本身就是咒語和法術,每一個音節都將招致後果。”
這個回答對羅彬瀚來說就足夠了。
“它沒有告訴我任何後果。”他確信無疑地對藍鵲說,“它沒有向我索取,但給了我一個沒法拒絕的建議。”
“也許你隻是不知道它向你索取了什麼。”
“那就等知道了再說吧。萬一它是在拿我跟彆人打賭呢?”
羅彬瀚繞過藍鵲,徑直去向子艙飛行器的存放室。結果那扇門緊緊封閉,根本不肯為他打開。
∈在屏幕上對他做鬼臉:“船副下的指令,現在不允許任何人動用飛行器。”
羅彬瀚熟練地拔出彎刀。他告訴自己這肯定沒什麼好後悔的,無論是做出決定前還是做出決定後,這肯定是他主動做出的選擇。
他用彎刀劃破那扇金屬門,成功突破到飛行器旁邊。可飛行器本身也被鎖死了,他的一切身份特征都無法通過驗證。這顯然也是雅萊麗伽乾的。
羅彬瀚開始思考如何找出一個漏洞,好讓∈把整艘寂靜號開到雅萊麗伽的臉上去。這時藍鵲默不作聲地飄了進來。它衝著飛行器灑下一把淡金色的粉末,念起冗長拗口的咒語。
黃金般的枝葉從飛行器縫隙裡爬出來。它們如蜘蛛纏絲般將整個外殼包裹覆蓋,然後向著地麵和牆壁蔓延。
∈立刻從空氣裡跳了出來。
“嘿!”它抗議道,“這玩意兒帶著靈場!它在破壞我們的船體材料!”
“噢,對,沒錯。”藍鵲說,“這是一個用生命樹汁液為原料施展的強效速植法術。它可以在五分鐘內把這艘船部占滿,而且你沒法很快消滅它,因為我挾持了這艘船上的一名原始智人種。如果你毀了我的樹,我就撕了你們的盆栽——這肯定是個級彆很高的緊急情況,對吧?你必須把安隱患徹底排除,比如把這艘飛行器和我一起扔出去,當然我會帶著人質一起,這樣才能保證我的安。你肯定沒法百分百判斷我是否能實施我的威脅,而且要不惜一切代價保證人質生存,是不是?所以你會把我和飛行器一起扔到這艘船的指揮官那裡,讓我和她麵對麵地談判!”
“你太出色了!”∈語帶哽咽地說。
它果斷地一揮手,室內的重力瞬間改變方向。羅彬瀚和藍鵲一起砸在飛行器的艙蓋上,隨後艙蓋自動打開,又把他們兩個死死關進飛行器內部。
屏幕上迅速跳出導航定位窗口,自動選取了野人村落的所在。∈在廣播裡義正詞嚴地說:“提出你的條件!但是不要傷害人質!重申一遍,不要傷害人質!”
“我要跟你們的指揮官麵對麵談判!”藍鵲喊道。
飛行器如離弦之箭,被∈迫不及待地丟出寂靜號。直到他們穿梭在烏雲滾滾的夜色中時,羅彬瀚才終於抬眼看向藍鵲。
藍鵲一動不動地端坐著,稍後則雙掌合十,像是宗教徒禱告那樣舉在胸前。
“我在許願。”它對羅彬瀚說,“我在向那個告訴我什麼是法師的生之葉許願,你今天要得到的東西至少抵得過你將來要付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