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說:“如果漆盒送入多寶塔之前就被替換了,無論守衛有多嚴密,構造多堅固,那碑匠根本不需要進入多寶塔。他腿瘸也罷,目盲也罷,都無所謂。工匠們與保朗一路上同行,又一起進入下圭城,完全有下手機會。”
韋訓暗想,倘若如她所料,就能解釋他最大的疑惑,或許那個想象中的輕功高手從始至終都不存在,隻是一夥兒不會武功的普通人用詭計作案而已。
他想了想,又說:“這麼做雖然解釋得通,但保朗、吳致遠、了如三個人不可能隻看盒子外觀,不打開瞧瞧白蛇珠吧?他們難道就沒發現那是個空盒子?”
寶珠搖了搖頭道:“這點我也想不通,不如直接去問問陳禹。”
韋訓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儘,起身要走。
寶珠連忙喊:“我也一同去!”
霍七郎道:“有這樣的熱鬨,怎麼能缺了我?”
楊行簡醉意未退,也紅著一張老臉嚷嚷:“這回彆想甩下老夫!”
所有人都要去,寶珠就是不許十三郎跟著,讓他老實待在屋裡清洗包紮傷口,好好休息。
一行人前去拘禁碑匠的空屋,寶珠騎在驢上,熟悉感撲麵而來,以前總是嫌棄它醜,多日不見,竟然有些想念,在它的毛腦袋上揉了兩把,驢當即噅叫回應。
低頭看牽著韁繩的韋訓,見他靴子上磨破一個大洞,一想便知道是他剛才禍禍下圭縣眾多房頂時硬生生踢爛了,於是拿出錢袋丟給他,說:“去買雙新靴子。”
韋訓似乎自己也沒注意,低頭看了一眼,渾不在意說:“等我有空時自己補上,用不著買新的。”
寶珠大為不滿,蹙著眉頭說:“跟著我的人豈能穿破靴?我難受死了,快去買!”
韋訓奇怪地回頭瞧了她一眼:“靴子穿在我腳上,你難受什麼?”
寶珠氣憤地說:“我要是沒看見也就罷了,已經發現,就會禁不住一直去看那個洞,這怎麼能忍?!”她想了一想,不能厚此薄彼,又認真叮囑道:“記得也給十三郎買雙新的。”
她疾言厲色地催了幾番,韋訓沒有辦法,隻能答應一會兒就去買。暗自歎息她這樣揮霍破費,旅費又要更加捉襟見肘了,但那是她的錢,她說了算。
一行人走到荒宅,韋訓飛身上梁,碑匠果然還在原地癱著,於是伸手把他抓了下來。
陳禹依然一臉剛毅,堅持自己是單獨作案,不肯牽連同夥,韋訓道:“我雖然發過誓不再掘墓了,不過我師弟沒有起誓。如果打開棺材,裡麵藏的是白蛇珠,還是另一個一模一樣的漆盒?看你們埋得不深,這事也好驗證,咱們現在就一起去瞧瞧。”
陳禹一聽,登時頭冒冷汗,喘息急促。
韋訓見他這副模樣,心知寶珠多半是猜對了,心悅誠服地望了她一眼。
楊行簡厲聲道:“這白蛇珠一出世,已經害死許多人,確實是不祥之物。你要不想牽連更多人,趕緊老實交代,或許還有回旋餘地。民間瘋傳白蛇報冤的故事,如此禍國殃民的妖孽之物,也彆想敬獻給天子了。”
陳禹聽他連聲蔑稱珠子為“蛇珠”“妖孽之物”,心痛如絞,悲從中來,著實按捺不住,突然痛心疾首地伏地大哭起來:“那不是白蛇,不是妖孽,那是我的女兒熒娘啊!!!”
這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在夜空中回蕩,幾個人都是一激靈。
隻見陳禹痛心絕氣,幾乎要昏死過去,哭喊著道:“哪裡有什麼白蛇,是保朗殺了我的熒娘,從她手中奪走夜明珠,還汙蔑熒娘是蛇妖!我隻恨現在不死,死後定然化作厲鬼拖他一起下地獄!”
一提到保朗,陳禹目眥儘裂,麵容充斥絕望與憤怒,花白的頭發散落下來,十指如鉤,深深摳進地上的泥土中,真如阿鼻地獄的惡鬼一樣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