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調包案鬨得滿城風雨,她的父親和姐姐卻表現得極為冷靜,此事著實奇怪。寶珠一直以為龐良驥和蕭苒是青梅竹馬,有感情基礎。但蕭苒被娘家從前夫家那強行奪回,又鎖在這監牢一樣不見天日的地方,一切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龐良驥到底有沒有親自跟未婚妻溝通過婚姻大事?難道一直是他自己一廂情願?倘若從新娘一方的角度看,說不定就是殘疾土豪死纏爛打砸錢逼娶,還請了□□上凶悍的師兄弟來護衛成婚,觀感確實不怎麼好。
寶珠考慮了片刻,嚴肅地說:“倘若最終查明是蕭苒自己逃婚,那我不能把她找回來,隻能叫龐良驥另覓良緣了。”
霍七郎深深吸了口氣,內心似乎有些掙紮,片刻後才說:“行吧,我們雖不是什麼好人,但強迫女人的事確實乾不來,那姑娘不願意就算了。”
閨房的調查結果僅有這些,寶珠從室內走出來,考慮下一個查訪地點應該去哪裡,忽然又想起韋訓說過,弄婿時有人混在姑嫂之中持鐵棍偷襲,他當時不便反擊,隻奪了對方武器隨手扔到房頂上。
寶珠見許抱真一直在庭院裡閒站著,便指使他說:“勞煩道長去房頂上找找,有沒有一對鐵棒。”
許抱真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拂塵一揮,隻當沒有聽見。
霍七郎笑道:“二師兄向來架子大,還是老七去幫你跑腿吧。”說罷忙忙地掠上屋頂搜尋去了。
這道士明明跟著她出來,卻又不聽她指揮,寶珠心中不滿,再一次注意到許抱真的穿著與其他布衣勁裝的草莽同門大不相同,他頭戴嵌金五老玉冠,身穿闊袖星鬥紫袍,其製式和染色都跟宮中那些侍駕的法師們一樣。
紫衣乃是太宗皇帝欽定皇族和三品以上高官才能穿著的尊貴顏色,今上整日與煉丹做法的一堆所謂的真人、天師廝混,將這些高品級衣服隨手賜予,朝野上下早就看不慣了。
她高傲地問:“這身衣冠乃是禦賜之物,你與當今聖人有何關係?”
許抱真心中疑惑更盛,以陰鷙的眼神迅速瞥了她一眼,與此同時,一絲冷冽殺氣從角落襲來,拂塵上的麈尾無風而動。許抱真按捺心神,複又垂下眼簾,漫不經心地道:“你眼光不錯,如何認得?”
寶珠扯謊說:“我家有當皇商的親戚。既然穿著禦賜的冠服,為何不在聖人身邊服侍?宮中的待遇不比江湖上高得多?”
許抱真冷笑道:“皇帝們想要的上限是萬壽無疆,下限是長命百歲,卻又不想付出任何代價,隻想動動嘴服丹藥延壽,世上豈有這等好事,我懶得編造謊話混吃混喝。”說完後,任寶珠問什麼,都不再開口了。
霍七郎手裡攥著兩根鐵棒從屋簷上跳下來,笑道:“買二送一,好運氣!找東西時發現房頂上還有一本書。”說著將一本用油紙包裹的冊子遞給寶珠。
寶珠心中狐疑,取下油紙,展開冊頁,掃了兩眼,看見一首似歌謠似謎語的句子:“一片火,兩片火,緋衣小兒當殿坐。”她登時臉色大變,又將冊子合上了。
她神情極為嚴肅,沉聲問霍七:“你看過裡麵的內容嗎?!”
霍七郎問:“裡麵寫著我名字嗎?”
寶珠搖了搖頭。
霍七又問:“那有樗蒲、雙陸、葉子戲上的字嗎?”
寶珠知道她問的都是賭博遊戲,又搖了搖頭。
霍七郎朗聲笑道:“那我不認識它,它也不認識我。”
寶珠暗暗鬆了口氣,心道有時候不識字反而安全省事。趕緊將冊子揣進懷裡,叫來一個奴婢,命她立刻帶自己去找管家娘子蕭荏和家主蕭士廉單獨交談。
霍七郎叫道:“這兩根鐵棍不要了?”
寶珠心急如焚,道:“棍子才能敲死幾個人,這本書能絕戶滅門!”說完跑向主人的房間。
霍七郎等人被留在庭院中,許抱真對她漠然視之,不屑地道:“你那副殷勤模樣真叫人惡心,簡直跟那些王公貴族們的鷹犬走狗沒有區彆。”
霍七郎被奚落一頓,卻不以為然,道:“你還沒見大師兄跑前跑後的模樣呢,可比我殷勤多了。”
許抱真冷冷地道:“他早晚要死,才肆意妄為,你也一樣自輕自賤嗎?”
霍七郎聳了聳肩:“放長遠看,我們所有人都早晚要死,死前儘情做些自己喜歡的事不好嗎?我就愛跟漂亮美人廝混,什麼也不乾,聊聊天也開心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