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韋訓拋賞銀錢驅逐障車婚鬨的地方,嵌入青石板上的銀質開元通寶已經全數被撬走了,留下斑駁的空洞。
霍七郎忍不住感慨:“大師兄是真的手重。”
寶珠說:“又沒有衝著人扔。”
許抱真皮笑肉不笑地“嗬嗬”兩聲,霍七苦著臉道:“因為是結婚喜事他才手下留情,往日裡同門較量,衝我們就這麼重手。”
寶珠一愣,心想這是繼龐良驥之後,第二個跟她投訴韋訓對同門心狠手辣的人了,也不知道他們這師門是怎麼回事,不說情同手足,各個倒像是仇人一樣。
霍七郎見她臉上有訝異之色,想起那個賭局,裝作若無其事試探了一句:“大師兄待你當然不會如此粗暴,肯定從始至終都很溫柔。”
寶珠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我是練騎射功夫的,又不會跟他較量拳腳,手輕手重跟我有什麼關係?”
霍七見她沒聽懂,知道危機在側,不敢再旁敲側擊,打了個哈哈糊弄過去了。
行至軍門之前,昨日韋訓抬旗的地方,斷裂的牙旗已經撤下了,僅留下一段紅綢掛在樹梢上。寶珠從婚車當時經過的石橋上來回走了兩遍,忽然看見橋下渾水河邊草叢裡落著一根灰黑色的羽毛,便差遣霍七郎下去撿起來。
從橋上看還不顯,拿到手裡才發現這根羽毛形如尖刀,竟有一尺半長,不知長在什麼樣的巨型猛禽身上,她立刻想起今日清晨在玉城郊外那座墳包看到的怪鳥。
霍七郎也是同樣念頭,道:“早上沒來得及說,那東西讓我想起一種住在墳墓裡的妖怪。”
寶珠好奇地問:“說給我聽聽?”
霍七郎道:“你興許知道我們師門以前乾什麼營生,這種奇詭誌怪故事人人都聽過。傳說墳墓陰氣重,經年累月積攢了生者和死者的怨念仇恨,從積屍之氣中誕生出一種叫做羅刹鳥的妖怪。那鬼物比鷹隼更大,鉤喙巨爪,能變幻成美貌女子作祟,且好食人眼睛。”
一聽積屍之氣四字,寶珠忍不住打個哆嗦,摸了摸腰間懸掛的犀照,盼望那匕首真的能辟邪降魔。她帶著驚懼之意問:“你們見過那妖怪嗎?”
霍七郎聳肩搖頭,許抱真冷淡地說:“既然是傳說,就沒有實證。彆說羅刹鳥,我們殘陽院的門徒連一個見過鬼的都沒有。”
寶珠心道:你們這群邪魔外道就夠嚇人了,想是墳墓裡的厲鬼看見你們先得腳底抹油逃之夭夭。
她又說:“不知道龐良驥他們有沒有追蹤到我射下來的那隻怪鳥,倘若有屍體,就能搞清楚到底是什麼東西了。而且……幻化成美貌女子作祟這一條,不覺得跟調包新娘的事有點兒像嗎?”
霍七郎笑道:“鬼怪不敢講,但那個假新娘絕對是人,一會兒到了龐家你可以親自驗證。”
然而還沒到龐家,奇怪的事就發生了。一路上不停遇到成群的江湖人士,都是往龐府方向前進,到那片豪宅附近時,已經快聚集了快二三百人。
許抱真止住一人詢問,回答是聽說疾風太保龐良驥以殘陽七絕之一的名義,邀請所有身在靈寶縣的武林中人到他家中,將要宣布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許抱真和霍七郎一聽,滿腹狐疑。
殘陽七絕一盤散沙,陳師古的葬禮之後再沒一起行動過,也不喜歡彆人把他們當作一個門派群體,更彆提誰能為師門代言。況且龐良驥被逐出師門後其實已經不能算殘陽院一員,隻是這夥人散漫慣了,懶得再找個新的老六替補上去,一直沒從七絕改成六絕。
霍七疑惑地道:“我倒是知道老六想趁著婚禮宣布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可這也算不上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吧。”
許抱真略一思索,眉頭緊鎖:“這必不是龐六召集的,他不敢用這種口氣,我去問問到底消息是從什麼地方傳出去的。”接著催馬欲動。
寶珠眼看著從客棧拉出來的一批人,如今越帶隊伍人越少了,心裡很是不快,說:“你派一個徒弟就能打聽清楚的事,還要親自去問?”
許抱真瞪了她一眼,道:“你不是江湖中人,不懂江湖規矩。”語氣清冷,頗有不屑之意,說完就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