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閃雷鳴間,季綰在銅鏡中看清了那人的樣貌。
場景重現。
心也莫名落了地兒。
她沒再掙紮,靜靜盯著銅鏡中兩道緊貼的身影,以及從男子左臂上流淌出的鮮血,一滴滴落在她雪白的寢衣上。
染紅胸前,落梅點點。
“你受傷了。”季綰試著掙脫他染血的手,“我不會喊,你放開吧。”
君晟鬆開手,後退兩步靠在藥櫃上,微仰的脖頸被電光鍍出銀白,喉結凸顯。
季綰放下燭台,拿過藥箱,示意他坐到桌邊。
男子的左側袖子像是在打鬥中被人扯去,邊緣不整地黏在手臂上。
季綰拍拍桌麵,多了幾分嚴肅,“傷口需要處理,快過來。”
君晟走過去,依著她的意思剛一落座,就被剪開左側衣袖。
暴露出遒勁有力的整條手臂。
隨著衣肩被剪開,華貴的緞衣連同中衣殘破的不成樣子,鬆鬆垮垮落在腰腹上。
肩頭有一處不深不淺的刀傷。
季綰默默處理著傷口,動作利索,全然沒顧及自己的儀容。也似摒棄了扭捏,讓自己處於淡然,至少表麵沒有露怯。
那幾滴落在抹胸上的血梅肆意綻開,詭異妖美。她雖生得纖柔,一對巒形輪廓卻毫不含糊,撐在雪白抹胸中,被半透的寢衣蒙住真容。
此刻青絲全部散落,搭在兩側肩上,吐氣如蘭間,發絲擦過男子的手臂,輸送陣陣酥癢。
君晟指尖輕敲桌麵,“不問我為何出現在你的房中?”
“無需解釋,我信大人的為人。”
意思是,沒有把他同趁機窺探閨閣的登徒子一概而論。君晟覺得好笑,勉強把這話當成稱讚。
刀口傳來敷藥的刺痛,他輕蹙劍眉,明顯感覺女子下手的力道輕緩了些。
“疼嗎?”季綰一邊替他揉開自製的金瘡藥,一邊觀察他的反應。
君晟從她的臉上解讀出兩種態度,從容又小心翼翼。
從容源自嫻熟的醫術,小心源自恭敬的客道。
“嗯,疼。”不知出於何種心態,自記事起就沒喊過疼的男子說出了違心的話。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有種仰止之人忽然接了地氣兒的感覺,季綰語塞,哄不是,不哄也不是。
“忍忍。”
“疼。”
人都有弱點,君晟的弱點是怕疼嗎?季綰直起腰,脖頸間溢出細細汗水,夜深人靜,孤男寡女,即便無邪念,也無法忽視眼前這具成熟健碩的身軀。
“傷口要及時處理,忍忍好嗎?”
有時候,溫柔純白遠比珠翠點綴的媚語更安撫人心,涓涓潺潺化作鎮定的藥劑,滲透百骸,讓人恍惚置身楊柳風柔,清新如許。
君晟在撲麵芳氣中“嗯”了一聲。
季綰摒棄雜念,繼續為他上藥,到底是年紀尚淺,沒與男子有過多少親密接觸,瑩白的耳朵紅了大半。
“傷口不可沾水,兩日後換藥。”
包紮好傷口,季綰的視線掠過他背上幾道快要褪去的淤痕,想是上次跳下吟玉樓時留下的。
猶豫片刻,她又拿出化瘀的藥膏,在男子眼前晃了晃,示意自己並非要行冒犯之舉,而是好心替他上藥。
不管怎麼說,這傷與她有關。
男子的背寬厚結實,指腹觸其上,如撫玉麵。季綰儘量做到手穩。
藥膏油潤難以吸收,她附身輕輕吹拂,試著問道:“不疼吧?”
傷痕已消腫,隻餘痕跡,即便是小孩子也不會覺得疼痛,怎料,那人默不作聲,眉心微蹙。
季綰觀察著他的反應,泛起狐疑,下手更為輕柔,仿若羽毛拂過涼玉。
驀地,手腕被那人反手捉住,緊緊扣在掌心。
那力道,超越了男女之防。
季綰向回抽手,“大人”
君晟擰轉腕部,用另一隻手抽出她手裡的藥膏,“背上的傷無礙。”
說著,鬆開她,低頭撕下一截中衣布料,以牙齒咬斷,隨意纏繞在右掌上。
季綰這才發現,他手掌有劃傷,“也要上藥的。”
“不必了。”
季綰沒再勸,看他單手不方便,主動上前,在那布條上打了一個小巧的結。
燈火橙暖中,君晟看向低眉彎腰的女子,視線不經意掠過抹胸上的幾點血梅。
君晟沒有輕薄之意,很快移開視線。
打好結,季綰直起腰收拾藥箱,肌膚浮現一層粉潤,如置身蒸屜。
兩人的身影再次被燈火籠罩,一個衣衫淩亂,一個略顯不整。
“大人稍坐,我去給你拿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