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弓。”
按著吩咐,季綰照做,張臂持弓。
君晟從箭筒裡抽出一支白羽箭,手把手教起季綰射箭,“腳與肩寬,放鬆手腕。”
季綰被引導著,一點點拉動弓弦。
城下二皇子不可置信地看著一對男女朝他瞄準,氣得嘴皮直抖,“君晟,你敢”
“嗖!”
箭矢脫弦,呈弧線射出。
二皇子驅馬後退,堪堪避過鋒利的箭鏃。
白羽箭斜插在地,箭尾輕顫,距離馬蹄不足半寸。
二皇子怒火中燒,又見城上男女搭起三箭,三箭齊發。
汗血寶馬避無可避,驚鳴揚蹄,調轉馬頭狂奔起來,風馳電掣。
二皇子費力穩住身形,一動不敢動,生怕跌下馬背。
風擦過耳邊,簌簌作響。
其餘欽差見勢跟隨,快要追不上前方的一人一馬。
城樓上,季綰真切體驗到報複的快感,回頭看向君晟,恰好他也看來。
對視後又錯開。
季綰脫下玉扳指,鑽出他的臂彎,拉開了距離。
君晟沒說什麼,讓禮官帶人回宮複命,自己帶著季綰步下城樓,卻見路邊楊柳旁,一個美婦人匆忙鑽進馬車。
回避之意明顯。
君晟無聲作揖,目送馬車駛離。
季綰注意到那輛烏木馬車,知是太師府的車駕。沒等她詢問那婦人身份,斜前方傳來一道戲謔。
“好一副母慈子孝的場麵,可本宮記得,君大人不是姓沈麼。”
季綰尋聲轉頭,見一頂華麗小轎中走出一人,豐容盛鬋,膚色麥黃,健美極富風情。
來人不是彆人,正是二皇子的母親龔賢妃。
是來悄悄送行兒子的吧,季綰識趣地退到君晟身後。
君晟淡淡笑,“臣倒是錯過了另一番母慈子孝的畫麵。”
龔賢妃斂起泛紅的眼眶,謾笑一聲,在兩個年輕人之間掃了兩眼,冷臉坐回轎子,“回宮。”
君晟依舊好脾氣地目送其離去,隨後帶著季綰坐上馬車。
晃動的車廂內,季綰問出了糾結一早的問題:“大人是為了我,才設計調遣二殿下離京的?”
君晟將玉扳指放回小榻的抽屜裡,取出一盒雀舌沏泡兩碗蓋甌。
在緘默中默認。
潤物細無聲的照拂最是觸動人,說不感動是假,季綰決定好好報答他,將會認真扮演他名義上的妻子。
“傷口可換過藥?”
“還未。”君晟飲啜茶湯,透過薄薄茶汽看向她。
季綰從晨早放在馬車上的藥箱裡取出金瘡藥,傾身向前,示意他自行脫下衣衫。馬車晃晃悠悠,她彎腰站立不穩,使勁兒晃了晃手裡的藥瓶。
君晟坐著沒動,顯然沒把傷勢當回事兒,還在她晃動藥瓶時,緩緩握住她伸出的小臂,取出她手裡的金瘡藥。
“不必麻煩。”
“大人是害羞還是太過正人君子?”
季綰問得認真,柔情綽態的模樣實在不像說笑。
麵對她無端生出的質疑,君晟怔了怔,偏頭哼笑了聲,當著她的麵反手掐開革帶的搭扣,丟在一旁的小榻上,又單手解開圓領官袍,帶著一股冷欲的狠勁兒。
涼風習習,穿透竹簾,吹去清早薄霧,也使男子露出清雋氣韻外雄健的胸膛臂膀。
季綰後知後覺自己惹“怒”了他,可正人君子是讚譽呀,莫不是真的害羞了?
沉著老成的年輕權臣也會害羞?
懷著幾分不可思議,季綰揭開幾日前為他包紮的纏布,仔細檢查起傷口的恢複情況。
記得他怕疼,季綰柔聲道:“上藥可能會疼,忍著點。”
君晟靠坐在車壁上,再次置身在楊柳風柔中,這一次,又多了陌上桃蹊的愜意。
季綰偶然抬眼,見他垂目凝睇,不由問道:“疼?”
她已經很輕了,小孩子都不會喊疼的程度。
人果然都有弱點。
想了想,她對著塗了藥的傷口輕吹了下,將他當成了小孩子來哄。
清爽呼氣拂過皮膚,君晟忽然扣住正要直起腰的女子,嗓音染上克製的喑啞:“有效,再吹吹。”
清澄心湖滴入赤墨,散開大片紅暈,季綰險些站立不穩,單手撐在車壁上,略有些呼吸急促。她沒依,拿開男人扣在她後頸的手,轉身去取新的纏布。
還是不能把他當做小孩子來哄。
小孩子比他好打發。
包紮傷口的過程,兩人都已恢複如常,淡淡然的誰也沒有主動挑破那會兒電光火石間似有似無的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