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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的承德宮裡,太監們給已經被廢黜為庶人的林令嬈送來了殘羹冷炙。
林令嬈披頭散發,指甲也已經長得紮進了肉裡。不人不鬼的樣子,任誰也想不到,眼前的這位,曾經是北朝的公主、南朝的皇後、中原屈指可數的美女、南朝淩雲司的建立者。
看著曾經尊貴無比的皇後如今淒慘落魄成這番模樣,稍有些同情心者都會上前問候安慰幾句,可林令嬈卻總是無奈地笑笑,仿佛自己所遭遇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許是自己大限將至了,連著三日水米不曾沾牙,也絲毫不覺得難熬。林令嬈在心裡祈禱,隻盼自己這淒苦的一生能儘快做個了斷。這地獄般的生活,要說自己不煎熬,那也是騙人的。
誠兒已經年滿十六了,應該已被封為藩王到封地赴任了,也不知道他的封地在何處呢,她這個母親最後的掛念總算是可以落下了,隻是很快就要陰陽相隔了,但願到了那邊,自己還能為他祈求一份福澤。
被禁足在這承德宮裡已經整整十年了,林令嬈無力地縮在牆角,宮外的一切她早已不再有所憧憬,因為她的眼睛早就已經看不清了,隻是她的誠兒一直讓她放心不下,她才能苟延殘喘地活到今天。
林令嬈本是大北朝的公主,當年北朝的國命懸於一線,她為了北朝的生死存亡,嫁給了南朝的五皇子。結果沒想到,背井離鄉的和親之路,是她一生悲劇的開端。
安鳳瑤,自己乳母的女兒,與自己一同在北朝的皇宮之中長大成人。從小,自己就將她視為親厚的姐妹,常常與她同吃同寢,自己有的也常常賜予她一份。可實際上,她卻成了自己一生悲劇的根源。
霍天君,當今南朝的皇帝,這個男人,不提也罷。
林令嬈笑了笑,也不知道是笑自己有眼無珠、還是笑自己這一生過得太傻。
她開始有些精神恍惚了,早已不願再沾染的往事開始浮現在眼前,她在心裡苦笑著,也許是真的該走了,那些悲情的前塵往事也來跟自己一一道彆了。
“阿嬈,你是我北朝的公主,更是父皇心愛的孩子,父皇舍不得你啊。”父皇緊緊地摟著她,麵含內疚。已經兵臨城下,眼看著戰火就要蔓延到皇宮裡了,如果再有所遲疑,北朝恐家國不保。
“父皇,孩兒明白您對孩兒的愛,如今是時候該報答您的養育之恩了。您放心,孩兒會保護好自己的。”她懂事地撫慰著已經日漸蒼老的父皇,前路雖然一片未知,但她毫不畏懼,她覺得以自己的真誠,一定能換來北朝的安寧、與未來丈夫的愛。
“阿嬈,你這一走,咱們母女倆可就再也不得相見了,從今往後,你讓母後該怎麼辦呢?”母後望著她淚如雨下,她則懂事的抱著自己的母後。
“母後,孩兒是去和親又不是去送死。與咱們大北朝的安危相比、與您跟父皇的安危相比,孩兒去和親算不得什麼。您要是想孩兒了,就給孩兒寫信啊。還是您常常說,女兒家總要嫁人呢,隻不過孩兒這一嫁,遠了些罷了。”她故作輕鬆地在母後的懷裡撒起了嬌。
父皇和母後含著淚開始替她準備和親的嫁妝。她也在一片未知之中,憧憬著自己婚後的生活。
“公主,您帶著我一起去南朝吧,我娘已經不在了,我在這世上也就隻有您一個可以倚靠的親人了,您要是遠嫁了,奴婢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了。”當初安鳳瑤跪伏在自己腳下痛哭流涕的樣子還曆曆在目。
隻不過,林令嬈想不明白,她這口中的“親人”,到底暗含著何等讓人捉摸不透的深意。也許,是自己根本不了解這個女人吧。隻當她與自己情同姐妹,卻不成想她的感情卻在畸變之中要置自己於死地。
北朝的皇宮裡,她是父皇和母後的掌上明珠,從小都被眾人捧在手心裡。可是她從來不從恃寵而驕,對待旁人永遠都滿含善意,甚至身邊犯了錯的宮女太監也不曾受過什麼重些的責罰。
她貴為公主,卻不貪享樂。聰慧過人卻不恃才傲物,從小便飽讀詩書,心中滿是報國的念頭。
十七歲那年,南朝舉兵來犯,大有吞並北朝之勢。那年恰逢北朝南邊遭遇洪水,天災人禍並舉,北朝岌岌可危。朝臣都主張議和,丞相上奏,希望皇帝能派自己的親生女兒前去和親,以向南朝表示誠意。
當時,宮中適婚的公主,僅她一人,她便毫不猶豫地站了出來。
父皇母後怎麼能舍得,滿臉是淚、拉著她的手,久久不肯鬆開。她隻是拿著手帕輕輕替他們拭著淚水,在為她準備的婚車前給他們行了最後的跪拜之禮:“父皇、母後,能為國儘忠,是女兒的福分。從今往後,女兒不能再在您二老的膝下行孝,還請你們多多保重。”
她登上婚車,隨著送親的隊伍浩浩蕩蕩趕往南朝。
她嫁給南朝的五皇子霍天君,為他生兒育女,輔佐他登上皇位。
霍天君曾說她是隻應天上有的人間仙子,她也曾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可是頃刻間,一切便都墜入了地獄。
她從未想過,一個是被自己視為姐妹的人,一個是自己視若珍寶的丈夫,兩人都說對自己充滿了愛意,卻在自己日理萬機的夜幕之中,承著魚水之歡。
她雖然心中酸楚,卻選擇了忍耐,結果換來的卻是更無情的踐踏與殘害。
她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雖身為北朝的公主,卻從來都恪守本分,儘力輔佐自己的丈夫,儘力為南朝謀求利益,從未做出於損燕利荊之事。可是就因為自己的身份,也成了自己百口莫辯地罪證。
也許,正是因為自己太過本分,才落了這麼一個淒慘無比的下場吧。曾經一直都遵循的處世之道,居然像一顆巨石,砸碎了她的心,也砸碎了她的所有,讓她被死死地壓著,永遠也不得翻身。
想到這裡,林令嬈苦澀地搖了搖頭。
宮門突然打開了,林令嬈的眼睛隻能看到一片光亮,再就是模模糊糊的幾個人影走到了她的近前。
“林庶人,皇後娘娘來看你了。”眼前的來人出聲。
她木然地朝著聲音的方向抬了抬頭。
“沒想到,你還真是命硬啊。”是安鳳瑤的聲音,帶著勝利者的不可一世。
她知道她是來送自己上路的,於是朝著聲音的方向點了點頭:“在這之前,我想見見誠兒。你放心,我什麼都不會多說的。”她哀求著。
安鳳瑤卻冷冷一笑:“你很快就能見到他了。”
“什麼,你說什麼?”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進而淚如雨下:“你答應過我要善待誠兒的,為什麼要食言!”
“是那孩子自己沒有福分,怎能怪得了我。”安鳳瑤的聲音滿含著冷酷與不屑。
“我不相信,誠兒明明那麼健康,怎麼可能遭遇不測!”她在空中摸索著想站起身來,不料卻撲了空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你就彆在這裡白費力氣了,乖乖上路吧,我念在咱們的舊情上,可以讓你少受些痛苦。”安鳳瑤的聲音裡已經明顯地不耐煩了。
“你想要的已經都有了,為什麼還要這樣呢?”她已經泣不成聲了:“你就算再恨我,這麼多年也狠狠地報複過了,可為什麼還要害了我的誠兒!”
“那小子克我的兒子,你說我這個做母親的還能怎麼辦?”安鳳瑤幸災樂禍的笑聲像嗜血的幽靈一樣回蕩在整個房中,聽得人無不感到背脊發涼:“你看,他剛剛一死,我的兒子就懷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