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完了!
看著緊閉的大門和無法翻越的高牆,明慕差點一腦袋撞上去。
他手裡還緊緊握著幾塊銀子,若是被抓到,手上的勢必會全部交出去。若是往日,出錢買個清淨也沒什麼,早晚能找機會報複回來,可如今分彆在即……
明慕腦海中快速略過數個念頭,權衡利弊後,瘋狂亂跳的心臟略略平緩,最終下定決心——他不能給。
這筆錢關乎以後的生活,決不能給。
大不了把他鎖在柴房,餓幾頓。要是有人來搶,他就一頭碰死!
想通之後,他停下腳步,手中越發用力,銀錁子凸出的棱角在手心留下道道紅印,忽然感覺手腕處傳來一股溫熱,再抬眼一看:
剛才不小心撞到的官員握住了他的手腕。
對方看起來四十多歲,留著短短的胡須,麵容嚴肅,氣質端正,屬於明慕看到會避而遠之的老學究,和他這種在街頭浪蕩的“混混”格外不同。
明慕還記得,教導自己的第一個教書先生就是這樣的人物,後來發現他總是不做作業、不背書、上課睡覺而勃然大怒,後來再也沒人教他念書——雖然是因為他晚上不得不幫家裡乾活。
想到了不大好的記憶,明慕眉心微蹙,他眸子偏圓,瞳孔在陽光下折射出如同蜜糖一般的琥珀色,唇角微微翹起,便是麵無表情,看起來也是討喜的微笑模樣。
此時,那雙本應無憂無慮的瞳孔滿是憂慮,強笑道:“剛才撞了你,抱歉,我——”
那孩子和他的仆從已經逼近了,此時大門處亂成一團,看門的仆役擋住大門,似乎要為自家小少爺攔住明慕。
明慕的憂慮更甚,正要開口,卻見那一行不認識的人卻將他團團圍住,不允許彆人沾染分毫。
像是保護。
明慕微愣。
老學究嘴唇翕動,像是要說什麼,最後放開了他的手腕,不顧整齊官服與布滿灰塵的地麵,下跪拜服:“見過殿下。”
一瞬間,明慕知道了這群人的來處。
他的憂慮,逐漸升級成恐慌。
這群人來自燕都!千裡迢迢來這,一定是帶了皇帝的命令。
是要……殺了他?
明慕往後退了一步,後背撞到牆上,大腦一片空白。
前世,他隻是無數程序員中的一個,因為害怕被公司優化,就備考公務員,在考試前一天因為加班猝死,睜眼後來到這個幾百年前的架空王朝。明慕不害怕吃苦,因為吃的苦夠多。
但他怕死。
“你、你們……”
明慕怔怔的,那幾個字醞釀許久,最終無力地吐出:“你們是來殺我的嗎?”
“殿下多慮了。”
季肅刻意壓低聲音,語氣放緩,用儘所有的自製力,才將湧上鼻腔的酸意壓下去。
都城官員,誰沒有見過勳貴、外戚家子弟橫行霸道、不學無術的樣子?
身為正統的皇室子弟,他們的小殿下,穿著簡單破舊、甚至褪色的棉衣,頭發隻簡單束起,手上沒有寫字留下的老繭,反而殘存著乾過活的傷痕與冬日的凍瘡,身形更是瘦弱單薄。
饒是他來之前做足了準備,見到這一幕,都忍不住心生悲意:他們的殿下,吃了天大的苦頭。
季肅出離憤怒了。
“錢無量!滾出來!”
季肅行大禮後,一躍而起,就差擼袖子直接打人。
幾人雖輕車簡從,帶來的仆役不多,但比錢大人家中這群花架子強出二裡地,耀武揚威的看門仆人被麻繩捆住,扔到一邊,緊緊閉鎖的大門重新開啟。那個熊孩子被輕輕鬆鬆製住,身邊的乳母,也捆了手腳堵了嘴,扔在一邊。
錢大人屁滾尿流地從後院滾出來,家裡的下人都懶懶散散的,半天才通傳,以至於他剛出門,便聽見正門處的大吼,差點跪下。
“敢、敢問上官,今日前來,可有要事?”
錢大人在官場浸淫幾年,彆的沒學會,官場上的這些手段倒是一套一套的,迅速在心裡過了一遍此地尋歡作樂的場所,正抬頭,準備傾聽上官的目的,就見到站在朝廷大員身後的明慕。
他麵色忽的一變,生怕這禍頭子招惹事端,於是強笑著:“大人有所不知,這位是明慕……殿下。”
錢大人自以為暗示充分,預備去拽明慕的胳膊,讓人趕緊去後院,彆在這礙眼,卻聽見那位眼高於頂的刑部尚書季肅冷著開口:“你也知道他是殿下?”
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季肅咆哮開口:“你乾得都是什麼事!盛朝的親王殿下,居然被你家無知幼子欺辱?!你既教養不好,本官來替你教!”
他話音剛落,自有家仆尋來抽條,毫不留情地狠揍那孩子。
這還沒完,季肅又喝道:“當年先帝選了你,難不成專門叫你苛責幼弟?難道你離京前,先帝沒有讓戶部給你支一筆銀兩嗎?!”
這點錢遠遠不夠親王冊封、開府乃至大婚,但是養育一個孩子,綽綽有餘。
明慕倒是第一次聽到這件過往。怪不得,本朝底層官員俸祿那麼低,這人卻能養活一大家子,買地買人毫不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