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濟之走近,附在他耳畔壓低聲音道:“殺了皇上,大瞿或有一線生機。”
若是瞿帝二十年前死了,讓年幼的太子登基,皇後垂簾聽政,或許瞿國都不會落到今日這個地步!而瞿帝也必然是瞿國史書上最傑出的皇帝之一。
可惜他偏偏活到了現在。
太子覺得玉盒突然變得燙手,下意識想丟掉,卻被陳濟之一把按住:“殿下!如此危難存亡之際,他會把大瞿拖向深淵!皇上已經瘋了!”
“丞相,就沒有彆的辦法……”
“有何辦法?!”陳濟之疾言厲色,“你有兵權嗎?你有更多大宗師擁護嗎?!你什麼都沒有!”
若非這東西需要近身使用,而瞿帝最近又根本不願意私下見他,他早就親自動手了,如何用得上太子!
瞿帝的瘋,隻與戰爭和肖家軍相關,在某些事情上可謂極為精明。
兩個月前,陳濟之懇請西北軍撤防之後便被拒之門外,瞿帝或許並不是嫌他煩,而是防患於未然。
他與肖夢羽年輕時的交情,始終是瞿帝心頭一根刺。
“神影針入體之後需要兩個時辰才能生效,沒有人會懷疑到您身上!”他見太子神色略有鬆動,繼續勸道,“現在隻有您能辦到,殿下!”
“你、你讓我想想。”太子猶豫不定。
瞿帝一直不怎麼待見皇後,對太子也諸般挑剔。
太子小時候不懂為什麼,後來才知道,自己之前還曾有過一個兄長,是劉妃所出,起初極受寵愛,甚至一度想要立為太子,但他小小年紀爆出暴虐醜聞,被厭棄不久後便又因病夭折了。
此事過去沒過多久,皇後傳出有孕喜訊。
瞿帝一直懷疑皇長子之死是個陰謀,而皇後嫌疑最大。
陳濟之道:“不能再想了!前去傳旨之人已經出發,明早便動手,到了晚間神影針發作,殿下便可立即派人追回聖旨。傳旨之人乃是武修大宗師,腳程極快,晚一日都追不上!何況殿下今日出宮之事隻能瞞得一時,皇上得知此事必然有所戒備,若是不能在此之前行動,您也不必再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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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著,從身上荷包裡取出一枚黃符,催動靈氣拍在太子手上。
玉匣中幾枚無影針閃過一道白光,消失不見。
“殿下隻需靠近目標一丈之內,心念一動便可殺人。”陳濟之眼下也沒有更好的人選了,否則絕不會選缺乏狠勁的太子,“殿下且去吧,萬事隻在殿下一念之間。”
太子不知怎麼走出了丞相府,回到東宮後,他躺在床上看著自己的右手,輾轉直到天明。
次日,陳濟之直接告假在家。
這個朝,他是一天都不想上了!去了也隻不過是看瞿帝發癲和群魔亂舞,還不如在家睡大覺!
他從二十年前就常常盼著瞿帝死,盼了這麼多年,他都老了,瞿帝還保養的像四十多歲一樣,如無意外,至少可以再活二十年。
早朝上,瞿帝一直陰沉著臉,沒有一個人敢觸黴頭。
白天的瞿都,出人意料的平靜。
陳濟之在閣樓上坐了一天,看太陽一點點移動,升至當空,又漸漸西墜,像是看雪崩之前,最後一片飄飄悠悠即將落下的雪花。
“父親。”
陳濟之側首看了一眼端著餐食的兒子,又看向外麵已然漆黑的夜空。
陳伯安放下托盤,問:“父親在看什麼?”
“看天。”
陳伯安探頭看了一眼漫天繁星,笑道:“父親研究星象也不能廢寢忘食,聽說您一天沒怎麼吃東西了,不如先用點飯吧?”
陳濟之嫌棄地擺擺手:“不吃,被你蠢飽了。”
“不會吧,這些年家裡也沒省多少糧食啊。”陳伯安早就習慣了父親的“嫌棄”,聽了這話還有心情開玩笑,他把筷子塞他手裡,“飽了也吃幾口,反正宰相肚裡能撐船,撐不著您。”
“你吃了沒?”陳濟之拉著臉問。
“還沒呢,跟您一塊吃。”陳伯安拿起筷子,先給父親夾了一大塊紅燒肉。
陳家沒有食不言的規矩,陳濟之剛剛把肉塞進嘴裡,便聽兒子說道:“如今世道這樣亂,也不知二弟和三弟在外如何了。”
陳濟之聞言,囫圇咽下肉:“我看你就是成心不想讓老子舒坦!”
陳家老二和老三都是地方官員,任地都在南邊,尤其是陳老三所在之郡,前不久已經與複國軍對上了。
肖紅帆打得複國軍節節敗退,他們退無可退,隻能撿著軟柿子捏。
陳老三腦子聰明,但是打小就不喜歡習武,就算他通兵法,可如今手裡沒有多少兵,正麵對上也不知道能抗幾天!
陳濟之這輩子一共就這三個孩子,老大叫陳伯安,老二叫陳仲安,老三叫陳叔安,名字雖起得潦草些許,但一看便可知他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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