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的駕駛員是個渾身上下都包裹在頭盔、麵罩和防護服下的人,麥克尼爾分辨不出對方的性彆和年齡,他猜想這肯定是四葉家族的又一個仆人。
邁克爾·麥克尼爾邁進直升機,坐在後排座位上,將與東山元英或是四葉家族有關的想法拋在一旁,開始認真地考慮如何利用他委托東山元英去辦的幾件事來獲得救出亞當·希爾特並鏟除叛徒的機會。本傑明·佩裡必然有著用於應對突發狀況的緊急措施,扣押亞當·希爾特並謊稱要將對方直接遣送回國隻會讓佩裡更早地行動。
直升機離開了地麵,搖搖晃晃地向著海麵駛去,目的地是自衛隊的另一座基地。麥克尼爾半閉著眼睛,回憶著日本之行的每一個細節,想要找出那些足夠讓叛徒無從反駁的證據。他和希爾茲上尉之間還有許多遺留問題必須解決,j先生的電話和在列車上遭遇的偷襲讓他在迷茫與痛苦之中堅定了自己的判斷。這是你死我活的鬥爭,已經有兩個隊員為此而喪命,一人死於同伴的出賣,另一人卻是直接被麥克尼爾懷疑並受到當場處決的。每當麥克尼爾想起蘭德爾下士那副樂天派的表情時,他不由得為自己的冒失而悔恨。
他不該這麼早地做出判斷,假如他等到j先生發來結果後再去找亞當·希爾特,一切的答案都會水落石出。
“なぜここに來て私たちの助けを求めるのですか?”
麥克尼爾回過神來,駕駛員的聲音聽起來顯得很年輕,比他還要更青澀一些。
“我和我的同伴們,保護一位重要人物來日本執行對日本和合眾國都至關重要的任務。任務已經完成了,但我們遭受對手的追殺,無法離開日本。”麥克尼爾歎了口氣,“和我生死與共的戰友們,有人背叛了我,有人則因為被我猜忌而丟掉了性命。我得把這一切了結,既是為了活著的人,也是為了不讓死者白白犧牲。”
“那你們的工作很辛苦嘛,做間諜和特務不輕鬆吧?”麥克尼爾幾乎聽出了駕駛員的嘲笑,“但是嘛,自我父親生病而閉門謝客之後,我從沒聽說他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和誰見麵兩次……”
“東山先生是你的父親?”麥克尼爾恍然大悟,“閣下的姓名是——?”
“四葉元造。”駕駛員象征性地回過頭朝著麥克尼爾投來略帶同情的目光,“這種事情,我以為你們本該知道的。”
據四葉元造說,他還有一個兄弟叫四葉英作,兩人的姓名中各從東山元英的名字裡取了一個字。對於這種相當具備地域特色的文化,麥克尼爾無法理解,況且他也不認為這種關於姓名的東方文化是起源於日本的。
一個小時後,直升機橫跨一千多千米的距離,抵達了預定的目的地。這場飛行對兩人來說都是一段令人愉快的經曆,在不威脅到各自機密的情況下,他們分享了許多外人無從得知的趣味新聞。拿彆人的苦難開玩笑有些不大妥當,可是在一個人人隻能苦中作樂的時代中,惡行也成了無奈。
麥克尼爾跳下直升機,步行前往跑道上蓄勢待發的運輸機。四葉元造對他擺手道彆,而後也離開飛機,等待自衛隊士兵給直升機加油。從頭到尾,東山元英的大公子都沒有摘掉麵罩或是頭盔。
“真是個神秘人,四葉家族把神秘貫徹到了方方麵麵。”麥克尼爾自言自語著,在自衛隊士兵們異樣的目光中從後方走進了運輸機中,隨意地找到了一個角落躺下,準備為必將到來的戰鬥留出足夠的體力。這架飛機將會往衝繩運送許多生活必需品,其中也包括不少食物,因此受了東山元英委托而硬著頭皮決定讓麥克尼爾搭乘這班順風車前往衝繩的航空自衛隊軍官再三警告麥克尼爾,千萬不要對裡麵的任何貨物動手動腳。
貨艙中不會有任何人陪著麥克尼爾聊天,最後的一段旅途顯得寂寞。希爾茲上尉是麥克尼爾必須麵對的挑戰,而麥克尼爾完全沒有任何勝算。即便是以最積極的心態去預估戰鬥的結果,麥克尼爾還是隻會推演出失敗的結局。
運輸機離開了跑道,趁著飛機上升期還沒有令他產生下墜感,麥克尼爾捂著肺部打開了背包,拿出了演算乾擾裝置。少了一個,他們上一次從烏克蘭搶來的裝置一共有兩個,一直是麥克尼爾在保管。每場戰鬥中,麥克尼爾最多用上其中一個。他不知道另一個演算乾擾裝置是什麼時候丟失的,也許是在他被希爾茲上尉從列車上踢下來的時候,或許是東山元英扣下了其中一個用於研究東歐的技術和日本的技術之間有什麼區彆。隻有一個裝置,就是少了一份保險,一旦他手中的演算乾擾裝置也失效,他就沒有任何辦法在完全稱得上是殺人機器的強大魔法師麵前存活。
剩下的工作就是解決那個叛徒,麥克尼爾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在戰鬥中生還,至今他從未真正單槍匹馬地對付一個意識清醒而非神誌不清的【戰術級魔法師】,欺負實驗品和學藝不精的兼職人員算不得什麼成就。但是,他越是向自己強調自己僅存的工作,內心的不安便越是強烈。他忽略了什麼,一定是有什麼東西被他遺忘了,那是比【誰是叛徒】這件事更重要的問題。肺部和腿部的疼痛還在折磨著他,麥克尼爾想到了東山元英送給他的止痛藥。
“假如我能活下來,我一定會認真地考慮防止自己上癮。”麥克尼爾咬緊牙關,向著腿部注射了止痛藥。其實,這完全是多此一舉,他的腿早就麻木了,有沒有這針止痛藥,對他而言毫無區彆。
蜷縮在角落裡的麥克尼爾是被機艙內的廣播聲吵醒的,在那之前,他無意識地陷入了昏睡之中。
“警報,所有乘員注意,那霸機場附近出現不明原因戰鬥。所有人員做好準備。”
這句話在彆人耳中是催命符,對麥克尼爾而言卻是讓他在這個世界得到救贖的機會。他已經誤殺了自己的戰友,隻有將真正的叛徒處以極刑才能證明他的忠誠和信念。未等飛機停穩,麥克尼爾便擅自手動打開了艙門,結果順著坡道滾出了飛機。一旁的美軍士兵見自衛隊的飛機上掉下來一個美國人,詫異得大喊大叫起來。他們一麵想辦法把這件事通知前方的友軍,一麵撲向一瘸一拐地逃離跑道的麥克尼爾。
“先生,您被捕——”
“我是海軍陸戰隊第四遠征軍的一等兵麥克尼爾,國防部長親自給我發過勳章!”麥克尼爾一拳打倒了打算把他撲倒的士兵,而後明智地在舉起手槍的另一名士兵麵前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去問你們的長官!這裡發生的混亂是因為我在這裡避難的戰友引起的!”
沒人打算相信他的話,但不遠處傳來的槍聲不允許他們如此悠閒地站在跑道上討論這個被自衛隊運輸機拋出來的家夥到底是不是海軍陸戰隊士兵。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麥克尼爾不得不和其他剛才還準備逮捕他的士兵一並逃離航空燃油引起的火災。
“見鬼,如果這真的是你們的責任,老子要剝了你們的皮!”一個倉皇逃命的胖士兵凶神惡煞地衝著麥克尼爾喊道,“喂,你彆跑——”
麥克尼爾顧不上後方士兵的叫罵和槍聲,止痛藥儘管發揮了作用,腿部所受到的損傷不允許他像往常那樣健步如飛。附近的機場塔台也許是一個值得關注的落腳點,等他暫避風頭後,再去搜尋亞當·希爾特的蹤跡。直到現在,他也不明白這裡發生了什麼,難道本傑明·佩裡真的還有阻止亞當·希爾特逃離的最後手段?
看來亞當·希爾特在衝繩的那位朋友不太靠譜。
一個雙眼冒著綠光的士兵衝破了玻璃門,麥克尼爾敏捷地向右一躲,那精神狀態不太正常的士兵麵對麵地和水泥地做了親密接觸,臉上被紮滿了玻璃。跨過破碎的大門,麥克尼爾衝進的大廳,正看到他熟悉的戰友們就在通向樓梯的走廊附近。
隻是,眼前的形勢逼迫他立刻做出選擇。希爾茲上尉站在中間,左手捂著腹部,看他臉上痛苦的表情,大概是中槍了。亞當·希爾特站在希爾茲上尉的左側,而薩拉斯中士則舉起手槍對著希爾茲上尉。見到這一幕,麥克尼爾不再猶豫,拔出手槍,離開安全的藏身處,先是朝天放了一槍,以便引起戰友們的注意。
“麥克尼爾!”薩拉斯中士見到麥克尼爾後,喜出望外,又迅速地轉回頭並將槍口繼續對準希爾茲上尉,“你來得正好,我們一起——”
麥克尼爾不答話,抬起右臂,一槍打中了薩拉斯中士腰間懸掛的演算乾擾裝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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