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or2-ep5:地獄樂(19)
時間在那一刻靜止了,阿爾弗雷德·希爾茲上尉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心臟的律動,一切儘在掌握的感覺回來了。沒有演算乾擾裝置的普通人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在麥克尼爾驚愕的目光注視下,希爾茲上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彈跳著離開地麵,轉瞬之間便來到了薩拉斯中士眼前,憑借著嫻熟的格鬥技巧將對方打翻在地,並將對方的手槍撇到一旁。僅僅兩秒鐘左右,這場驚心動魄的對峙迎來了結局,薩拉斯中士成為了失敗者。
打破了僵局的麥克尼爾靜靜地站在一旁,他的眼神不停地在三人身上來回晃動,被仇恨阻斷的思路逐漸被打通了。他想要的答案也許就在前方,就在這場莫名其妙地開始的戰鬥中。不管薩拉斯中士和希爾茲上尉為何而發生戰鬥,麥克尼爾在那一刹那做出了自己的選擇,現在他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如果下一刻的局勢發展對他是致命的,那他也隻能怪罪自己有眼無珠。
“您該給我一個解釋,長官。”麥克尼爾帶著傷疤的臉上浮現出了虛假的笑容,他和希爾茲上尉保持著距離,未曾放下那把不太精準的手槍,“多虧我的腦子還算清醒,這才沒有擊中錯誤的目標。”
“好吧,感謝你的救命之恩——說實話,我沒想到你會決定幫助我,畢竟我把你從列車上踢了下去。”希爾茲上尉說起這些話時毫不臉紅,仿佛他在談論的是一樁沒有危及麥克尼爾的性命的小事,“我為自己對你的無端猜忌而慚愧,事實證明你不是那個叛徒。”
麥克尼爾和希爾茲上尉相視一笑,既然雙方都再次確認對方不是叛徒,那麼叛徒的人選隻剩下一個:被希爾茲上尉按倒在地麵上的薩拉斯中士。麥克尼爾知道希爾茲上尉為何會懷疑他,也知道自己當時為何會對希爾茲上尉產生懷疑。他和希爾茲上尉之間還有另一樁事情要解決,隻是二人不約而同地決定先把害群之馬處理掉。兩名戰友的犧牲不能被忘記,蘭德爾下士更是不明不白地被自己人殺死的。
儘管如此,麥克尼爾依舊沒有靠近希爾茲上尉。
“麥克尼爾先生,這是我的責任。”悠然自得的亞當·希爾特開口了,“希爾茲上尉在我們離開廣島的當天早上聽到了你和不明人員的通話,他因此而懷疑你借著鏟除叛徒的名義來降低自己的嫌疑。由於前一天晚上我剛剛公開表態支持你的行動,上尉擔心我袒護你,於是才決定趁著你在列車頂部戰鬥時把你乾掉——這是他在戰鬥結束後才告訴我的。”說到這裡,方才在希爾茲上尉和薩拉斯中士對峙的過程中保持淡漠神態的亞當·希爾特變得嚴肅起來,“這是無端的惡意猜測。在他向我報告結果並給出理由後,我立刻決定指出他的失誤。”
希爾特顧問走向麥克尼爾,張開雙臂。
“我以為你死了,麥克尼爾先生。”他顯得有些慌張,“你是我在這支隊伍中最信任的人,當我聽說你被上尉踢下列車的時候,我甚至懷疑自己能不能活著離開日本。果然,真正的叛徒已經暴露了真麵目……”他指著被希爾茲上尉鎖住喉嚨的薩拉斯中士,“想不到,是這個看似忠厚老實的墨西哥人。”
麥克尼爾隻是像雕塑一樣站在原地,紋絲不動。見麥克尼爾表現得十分木然,自覺尷尬的亞當·希爾特也將雙手背回了身後。
“就像長官懷疑我一樣,那一天早上我也在懷疑長官。如果要追究內訌的責任,我們兩人都有責任,而我的責任更多一些,也許我應該選擇把通話內容告訴你們……這不重要。”麥克尼爾輕描淡寫地掩蓋了事情的真相,“希爾特顧問先生,這裡發生了什麼?”
亞當·希爾特以他那富有詩意而又不失簡潔的語言描述了三人抵達衝繩後發生的一係列突發事件。儘管亞當·希爾特提前通知了他在駐日美軍中的盟友,等到他們當真抵達基地後,等待著他們的不是歡迎,而是拘禁。隻負責按上級命令辦事的美軍士兵說,亞當·希爾特因為某些不知名的理由而要被遣返回美國。雖然士兵表現得凶神惡煞,亞當·希爾特迅速地發現對方在編造事實——幾個小時之後,基地內就響起了警報,許多精神失常的士兵將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同伴,亞當·希爾特趁亂逃出並和其他兩人會合,但薩拉斯中士卻在這時開槍射擊希爾茲上尉並導致後者受傷。
“大量精神失常的士兵……”麥克尼爾苦笑道,“精神失常的士兵又怎麼可能如此訓練有素地向周邊的目標射擊呢?這明顯是敵人的魔法師混在基地內。”
“然而,佩裡已經用光了他所有的棋子,在這基地中,無論是那些不知中了什麼魔法的士兵,還是這個埋藏在我們身邊多時的叛徒,都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亞當·希爾特先是向著玻璃門外瞥了一眼,見沒有持槍士兵路過,才決定走到大廳中央地帶,正對著麥克尼爾,“麥克尼爾先生,我沒能阻止上尉對你的報複,還讓你誤殺了自己的戰友……如果這麼做能算作我的賠罪,審問這個叛徒的工作就交給你了。”
麥克尼爾麵無表情地走過保持著往日風度的亞當·希爾特,靠近那被上尉打倒在地的叛徒。如果說他認定蘭德爾下士是叛徒時,腦中隻有無儘的憤怒和狂暴,那麼他此時此刻留存的唯一執念隻有空虛和懊悔。即便他在那電光火石的瞬間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去射擊薩拉斯中士而不是希爾茲上尉,那些困擾著他的謎團和他永遠無法忽視的醜惡還在深淵中向著他咆哮。憤怒已經在殺死戰友的那張餐桌上消耗殆儘,他要為冤死在自己手下的戰友和被叛徒出賣的青年討回一個公道。
“長官,我一直很尊重您,因為我覺得您是我們這個隊伍中最有人情味的好人。”麥克尼爾一字一頓地說著,他感到自己的嘴巴有些漏風,“湯姆總是拖後腿,下士作風粗暴,上尉則總是對周圍的一切漠不關心。”
“喂——”希爾茲上尉不滿地哼了一聲,但當他對上麥克尼爾那讓人毛骨悚然的視線時,還是下意識地避開了對方的眼神。
“……事實擺在這裡,您試圖殺死希爾特顧問,我也隻能認定您就是那個叛徒。”麥克尼爾把玩著那把手槍,“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嗯?您從什麼時候,投靠了本傑明·佩裡?”
“麥克尼爾,你不會明白的。”薩拉斯中士沒有試圖狡辯,“這句話說出來,你肯定不會信:我從來沒有投靠佩裡,佩裡也沒有要挾我。相反,對希爾特顧問的敵對態度,出自我的自由意誌。”
麥克尼爾幾乎想要開懷大笑,他甚至沒有任何把薩拉斯中士那張臉踢得五顏六色的想法。自己的意誌……沒有人能真正完全憑借自己的意誌來行動,即便行動本身不受製約,思想的形成也要受到外界所有因素的影響,薩拉斯中士的想法說不定隻是被彆人誘導產生的。
或許,中士沒有撒謊,他確實沒有為佩裡辦事。這樣說來,本傑明·佩裡的那些滯後行動就顯得合理了。薩拉斯中士從來都不是佩裡的手下,他隻是出於個人的想法而決定殺死亞當·希爾特,而他泄露給佩裡各種情報的前提是自己的性命不會受到威脅。這樣一來,本傑明·佩裡在無法驗證情報準確性的情況下,隻能不停地讓自己位於日本的盟友進行持續性的試探,其結果則是那些辦事不靠譜的家夥接連送來業務不精的殺手。
麥克尼爾居然始終沒有察覺到薩拉斯中士對亞當·希爾特的敵意,這是前所未有的失算和失敗。
“行了,不要狡辯。”見麥克尼爾沉默不語,希爾茲上尉以為麥克尼爾動搖了,連忙高聲怒斥薩拉斯中士,“連專業的間諜都比不上你,他們是拿錢辦事,你卻白白給佩裡打工——”
後方忽然傳來了一連串槍響,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十幾名手持槍械、東倒西歪地搖晃著行走的士兵衝破了大門,一麵胡亂地向四周開火,一麵緩慢地接近他們。麥克尼爾和希爾茲上尉在同一時間做出了反應,前者迅速地將亞當·希爾特按倒在大廳的沙發後方,後者轉移到柱子後方並用魔法製造了用來暫時隔離這些襲擊者的屏障。依靠壓縮氮氣維持的臨時屏障和裝甲隻能支撐很短的時間,這對於隻想把亞當·希爾特轉移走的麥克尼爾來說倒是足夠了。
“糟糕,那家夥逃跑了。”見到從地上爬起來的薩拉斯中士慌不擇路地逃離,亞當·希爾特氣得連連叫罵。
“您的安全更重要。”麥克尼爾也有些失望,“當務之急是——”
“不,我相信希爾茲上尉一個人就能解決問題。”亞當·希爾特發出了新命令,“你去追上他,把他背叛的原因審問清楚,而後無論是要把他押送回國還是就地處決,都憑你的想法。”
“好。”麥克尼爾也不含糊,亞當·希爾特寧可讓自己身邊少一個保鏢也要使得叛徒得到應有的懲處,作為另一個受害者的麥克尼爾沒必要忸怩作態。他從希爾茲上尉身後經過,跑向薩拉斯中士最後出現的那條走廊。當他的身影出現在那些瘋狂士兵的攻擊範圍內時,從二樓的護欄上延伸下的屏障為他提供了必要的保護,那些已是強弩之末的子彈無法穿透希爾茲上尉建立的防線。這才是麥克尼爾希望與之並肩作戰的戰友,他可以放心地將一切交給對方,而不是擔心對方隨時調轉槍口。
但是,希爾茲上尉一聲不吭地把他踢下列車這件事,永遠是紮在他心頭的一根刺。縱使如今的希爾茲上尉以實際行動證明了他對麥克尼爾的信任,猜忌帶來的隱患不會輕易消失。
可笑的是,他明知道薩拉斯中士是要殺死亞當·希爾特的那個叛徒,是可能斷送合眾國未來希望的罪人,麥克尼爾還是止不住自己的記憶深處湧現出他們並肩作戰的那些瞬間。他還依稀記得大家一起為薩拉斯中士提供掩護以便將本應被處決的那個女孩送到合眾國本土的一家孤兒院的經曆,沒有任何人表示反對,即便是最冷血的戰友也被薩拉斯中士的話語打動了。他們已經殺死了伊莎貝爾·布蘭科,對方的女兒也要因為曾經見過他們的真麵目而無辜喪命,這是麥克尼爾不願看到的結局,更是已經為人父的薩拉斯中士不想麵對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