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向來不介意雙手沾滿鮮血的希爾茲上尉也一反常態地表示:
“這件事是我們所有人一起辦的,一旦出了事故,大家一起領罪。我們違抗了命令,僅僅是失去做軍人的資格;但是,假如我們選擇在今天告發中士,丟掉的是做人的資格。人有人格,這裡是合眾國,應該是全球最有資格談人格的地方。”
他們順利地繞過了一切檢查,秘密地帶著那個失去了母親並被監禁許久的女孩來到合眾國,而後由薩拉斯中士將她交給了孤兒院……
“難道本傑明·佩裡在那個時候為他提供了幫助?”麥克尼爾百思不得其解,“的確,亞當·希爾特的做法不近人情,但倘若中士僅僅因為佩裡願意在一個孤兒的問題上大做文章就決定倒向佩裡,那他簡直白活了三十多年。”
在走廊儘頭的側門外,另一群瘋狂的士兵衝破了大門。險些被這變故嚇得魂不附體的麥克尼爾連忙順著旁邊的樓梯向上逃跑,他打賭薩拉斯中士也沒有逃離塔台建築,而是往更上層避難。在這莫名其妙的混亂結束前,留在安全的地方比冒失地卷入戰鬥更能提高自己的生存率。
順手擊斃了一名試圖攔住他的異常士兵後,麥克尼爾在沒有遇到其他阻礙的情況下來到了建築頂部,沿梯子爬上了樓頂,並順手鎖住了大門。整個基地從四麵八方響起接連不斷的槍聲,那些因手下或上司忽然發瘋而六神無主的軍官或士兵們倉皇失措地進行反擊,但收效甚微。
幸運的是,顯然也是剛逃到這裡不久並忘記了鎖門的薩拉斯中士已經走投無路了。
“投降吧,長官。”麥克尼爾舉起手槍,瞄準了背對著他的薩拉斯中士,“在踏過我的屍體之前,你彆想傷到希爾特顧問。我不在乎你到底是投靠了佩裡還是隻想殺了顧問……理由是什麼?”
“麥克尼爾,你不會理解的。”薩拉斯中士依舊沒有轉身,“你和他們是一樣的,生活在同樣的環境中,不會發現自己是那個受益者……佩裡,或者說整個nff都不正常,但是我想亞當·希爾特肯定會比他們更不正常。”
中士指著那些在下方到處亂竄的士兵,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你明白這是什麼嗎,麥克尼爾?”
“不知道。佩裡的某種備用措施?”
“記得他們經常喝下的那種奇怪的酒嗎?”薩拉斯中士終於回過頭,他那布滿血絲的雙眼向著麥克尼爾訴說著無助,“還記得那些整齊劃一地在同一時間停下手中的工作並禱告的市民嗎?nff在製造一個騙局,佩裡也一樣。我沒有投靠佩裡,如果條件成熟,我會想辦法阻止他——可是,亞當·希爾特更危險。”
“為了什麼!?”
“和你一樣,拯救合眾國。”
“呸,你也配談拯救合眾國,去你的。”麥克尼爾破口大罵,“湯姆肯定是被你給出賣的,因為隻有能夠一直監視戰場並提供援助的他死了,佩裡的殺手才有機會接近顧問……”
薩拉斯中士右腿發力,奔向麥克尼爾,但被麥克尼爾一拳打中左臉,又被抬腿踢中了腹部,倒在地上打滾。麥克尼爾揪著對方的衣領,用手槍抵在中士的腦袋上,口齒不清地痛斥著對方的背叛行為:
“……就是因為你,我殺了一直對我們所有人忠心耿耿的下士,而你那時候隻是坐在一旁看著!我說過,叛徒該站出來接受自己的下場,彆讓彆人來替他受罪。他們那麼信任你,所有人都認為你是隊伍裡最值得尊重的老兵,你就是這麼回報他們的信任?”怒火攻心的麥克尼爾揪著中士來到了建築物邊緣,下方是足夠讓任何人從這個高度跌下去後摔得粉身碎骨的水泥地,“……有沒有聽懂?你就沒有半點歉意?”
“下士是你殺的,我為什麼要道歉呢?”
麥克尼爾笑了,他那沙啞的嗓音聽起來格外淒慘。抓住中士衣領的雙手無力地鬆開了,麥克尼爾後退了幾步,仰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他實在是不知道薩拉斯中士到底在想什麼,明明隻要效忠於亞當·希爾特就能得到一個至少算不上糟糕的結果,可對方非要想辦法殺死亞當·希爾特,還為此搭上了兩名戰友的性命,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說說看,你為什麼要背叛我們?”
“麥克尼爾……你真的了解希爾特嗎?你知道自己在乾什麼嗎?”薩拉斯中士艱難地爬了起來,用眼角的餘光警惕著麥克尼爾的一舉一動,“他根本不能建立一個理想國,相反,他要帶給我們的是地獄。你仔細地想一想他的態度,連他因重病死去的妻子在他口中都隻不過是被淘汰的弱者,而他還借助這件事宣傳那些毒販子對他的仇視——”
“我看,你的腦袋壞掉了,需要用子彈來修理一下。”麥克尼爾咬牙切齒地反駁道,“希爾特顧問的妻子是被一個因吸毒而神誌不清的醫生間接害死的,難道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疑問?佩裡是個眼中隻有利益的商人,他能帶領這個受到新冰期和饑荒折磨的合眾國走出困境嗎?”見薩拉斯中士執迷不悟,麥克尼爾痛心地閉上了眼睛,自顧自地搖了搖頭,“長官!你有更好的辦法嗎?我也知道亞當·希爾特和nff不是最好的選擇,可他至少是更不壞的選擇。現在,你要殺了有熱情和能力去為合眾國帶來革新的領袖,那麼你讓失掉了火炬手的合眾國公民們如何在這冰天雪地中認清方向?”
“麥克尼爾!”
出乎意料的是,薩拉斯中士向著麥克尼爾的方向走了幾步,並跪倒在了麥克尼爾麵前。
“求你了,不能讓他活著回去!”中士的眼神中滿是恐懼,“你自己也說了,我們要有一個更不壞的選擇,不是嗎?那個更不壞的選擇是佩裡,亞當·希爾特隻是個瘋子。你真的沒有注意到他用如何尖刻和充滿仇恨的詞彙來描述一切和他有著不同膚色和相貌特征的群體嗎?他暢想著要如何通過軍營式的折磨來讓公民【擺脫頹廢】時,你不也是坐在旁邊叫好嗎?是的,你也許察覺不到,因為你和他是同族。”薩拉斯中士伸出雙手,抓住了麥克尼爾的大衣下擺,“你能做到的,麥克尼爾。你是個能給我們帶來奇跡的人,亞當·希爾特才是要把合眾國帶進地獄的魔鬼,不能讓他活著回去——”
一聲清脆的槍響傳來,薩拉斯中士的頭顱上多了個向外噴湧著鮮血和各種混合物的洞口。失去了生機的中士倒在地上,保持著原有姿態的雙手落在麥克尼爾的皮靴前方。麥克尼爾僵硬地回過頭,希爾茲上尉正將亞當·希爾特從通向建築頂部的那扇門中拽出。
“多謝,麥克尼爾。”希爾茲上尉另一隻手上的手槍已經說明了一切,“我知道你不想再殺害自己的戰友……蘭德爾下士那件事,我也很遺憾。但是,中士必須受到懲罰,叛徒不該看到明天的太陽。”
薩拉斯中士已經死了,促使他決定謀害亞當·希爾特的理由也成為了永遠的秘密。麥克尼爾沒有多餘的時間來表述他的感慨,他還有另一筆賬必須和希爾茲上尉認真地算一算。在希爾茲上尉難以置信的目光中,麥克尼爾啟動了演算乾擾裝置,並將手槍對準了希爾茲上尉。
“有些事,您該給我一個解釋,長官。”麥克尼爾似笑非笑地說道,“多虧我的腦子還算清醒,我才發現您一直背著我從事一些見不得人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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