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西紳士指了指前方的空隙,那意思是讓伯頓蜷縮在裡麵。
“……行,我接受。”伯頓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跟你說,我在中東潛伏的時候,有時候麵對非常危險的局勢,就必須鑽下水道、通風管道才能逃生,或者是躲在女人提著的大箱子裡……唉,算不得什麼。”
片刻過後,飛機重新飛上了雖然澄澈但依舊昏黃的天空。伯頓被上下顛簸得幾次想要嘔吐,他已經受夠了軌道空降登陸作戰,想不到他又要為了逃命而被迫承受這種折磨。不過,即便嘔吐的衝動已經混淆了伯頓的感知,這位久經沙場的特種作戰部隊指揮官仍然猜得出,博尚沒有前往附近的地麵戰場,而是一直向著高空前進。
“咱們不去找麥克尼爾嗎?”
“你都說了,麥克尼爾被保護得很好,我們急迫地趕過去反而會讓人懷疑。況且,我們現在的處境有些微妙。”博尚主動談起了執行偵察和轟炸任務時遭遇的意外,“沒錯,我們在半路上突然就被伐折羅追擊了,於是我們隻得冒險衝擊【無瑕者】的艦隊,期間犧牲了不少飛行員……”
說到這裡,博尚忽然沉默了,他緊握著操縱杆的雙手讓伯頓意識到,即便這種並肩作戰的情誼隻是他們為了完成身處這個世界的使命而必須借助的一種工具,生死與共的戰友之間培養出的信任和依賴終究沒法作假,再虛偽和無情的偽裝者也會逐漸卸下心中的戒備。
見博尚似乎有些難過,伯頓明智地及時轉移了話題:
“確實糟糕透了。”他先是安慰博尚,而後提起了伐折羅,“也得怪罪遠征軍的參謀們事先缺乏調查,如果他們發現戰場區域中有個大型伐折羅巢穴,說不定就會改變計劃的……對了,你們逃脫了叛軍和伐折羅的追擊後,駐紮在什麼地方?”
“這就是我剛才說咱們處境有些微妙的原因了。”博尚也意識到自己有些事態,他重新調整了飛機的姿態,免得伯頓在他的飛機裡發出令人反感的嘔吐聲,“事實上,另外一支新統合軍派來的代表抵達了索米-3,而他們恰好也知道那些【溫德米爾人】被叛軍關押的原因。但是,由於之前麥克尼爾說過這場戰爭背後還涉及到不同船團的新統合軍和新統合軍整體內部不同派係的衝突,若是我們讓遠征軍知道我們為了自保而被迫暫時躲在彆人的戰艦上……”
彼得·伯頓下意識地加快了呼吸,他可不想在龐然大物的衝突中淪為甚至得不到關注的犧牲品。
“……原來是有其他軍隊要和遠征軍搶奪戰果,怪不得你沒和其他人聯係。那麼,他們派來了多少軍隊?”
迪迪埃·博尚伸出了一根手指,那意思已經再明確不過了。
“隻有一艘戰艦?”伯頓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他們帶來了規模和遠征軍相差無幾的大軍呢。既然這些名義上的友軍隻有一艘戰艦,你們可以嘗試著奪取戰艦控製權並將其轉交給我們遠征軍,這樣一來遠征軍也不會追究你們的【通敵】行為了。”
兩人心照不宣地同時苦笑了一陣。遠征軍及其背後的neus船團把新統合軍內部的競爭對手看成比叛軍還值得防備的目標,簡直是天大的諷刺。這種嚴重的內耗和對峙恐怕廣泛存在於新統合軍的所有作戰部隊和各個主要部門,以至於本應保護人類文明的新統合軍淪落到了普遍依賴雇傭兵作戰的地步。
“彆想這些事了,伐折羅比什麼敵人都更棘手。”博尚若有若無地感慨著,“再說,為了弄清我們所要麵對的真正敵人,這些作為第三方勢力乾預戰爭的【友軍】的出現或許會讓我們有更多的選擇。”
這段旅程讓伯頓的時間觀念產生了嚴重的錯亂,他有時以為自己把一輩子都用在了這次讓他痛苦而頗受折磨的旅行中。等到緊閉著眼睛壓製著嘔吐衝動的伯頓發覺顛簸消失後,從頭到尾沒有機會看一看外麵的景色的他得到了博尚的通知:他們已經成功地進入了那艘友軍戰艦內部。
“友軍的指揮官是個很和善的人,不會難為你的。”博尚叮囑伯頓彆試圖用暴力解決問題,“說不定,隻要我們做出一些誘導,他們就會主動服務於我們這一次冒險的真正目的。”
“明白。”
戰鬥機停穩後,博尚打開了駕駛艙,並首先跳了出去,而後又回過頭把眩暈的伯頓從駕駛艙中拽了出來。可惜的是,伯頓終究被劇烈的顛簸弄得神誌不清,他眼前所能看清的景物都在左右搖晃著。東倒西歪地走了幾步後,伯頓一頭栽倒在機庫的地麵上。
立即有幾名機械師和士兵把伯頓拖起來,拉著他走向站在機庫邊緣的幾名軍官。其中一名臉色偏黑的軍官留著大胡子,還戴著頭巾;另一名身材壯碩的青年軍官是個三十多歲的白人,留著垂過耳畔的黑色短發,和伯頓所熟知的豐塔納中尉的模樣倒是有些相似。
“長官,我把他帶回來了。”伯頓身後的博尚向著埃蘭戈萬少校彙報,“另外一人目前下落不明,我們沒有辦法及時地把他接到這裡。不過,在我看來,遠征軍中沒有人會比他們更了解戰爭背後的那些黑幕了。”
埃蘭戈萬少校剛想說些什麼,就被地位相等的同僚阻止了。那名軍官徑直走到伯頓麵前,伸出手把幾乎又一次摔倒的伯頓拉起來,和善地說道:
“我是隸屬於新統合軍第77聯隊的萊特·因梅爾曼(rghteln)少校,本來在溫德米爾王國境內的駐軍中服役。聽你的戰友說,你知道和守望者教團(cultoftchers)有關的情報,這對我們而言至關重要。”他看了看旁邊叉著腰的埃蘭戈萬少校,繼續說道:“……那些犯罪活動不僅是關係到我們的聲譽,也確實影響到了溫德米爾人的安全。”
彼得·伯頓聽了這青年軍官滿懷期待的請求,六神無主,回過頭齜牙咧嘴地望著博尚——一半是因為疼痛和不適,另一半是因為博尚把他置於十分不利的地位。看在上帝的麵子上,他根本不知道守望者教團是什麼,更彆說提供情報了。想到這裡,伯頓對博尚的感激蕩然無存,這法國佬竟然隨便安上一個理由就把他賣給了來路不明的友軍指揮官,到時候一旦謊言被戳穿,不說伯頓和博尚的處境會立即惡化,隻怕兩支【新統合軍】也會產生不小的衝突。
不過,彼得·伯頓畢竟曾經以美國人的身份成功地在中東扮演了將近十年的阿拉伯商人,有這份經驗在前,論坑蒙拐騙這門手藝,他敢謙虛地說自己沒本事,那世上或許就沒人配得上被稱作有本事了。隻見伯頓不慌不忙地點了點頭,領著因梅爾曼少校來到一旁的座椅上,又裝出有些驚慌的樣子向著埃蘭戈萬少校看了幾眼。
“……您先回去休息吧。”因梅爾曼少校對埃蘭戈萬少校說道,“這裡的事情不需要您來費心。”
首先,伯頓必須把迪迪埃·博尚的長官排除在場外,這樣他才能心安理得地造謠。埃蘭戈萬少校麾下的飛行員為了活命而被迫接受第77聯隊的庇護,對於第45聯隊而言,這就是出賣neus船團的內部機密、是無恥的背叛。稍有常識的人都不會認為手段粗暴的遠征軍會對有著嫌疑的軍人笑臉相迎,但軍官或許會得到豁免。因此,伯頓更得保證傾向於neus船團的軍官不在場,這樣一來,除非這些暫時尋求庇護的飛行員中也存在認不清自己地位的呆子,否則伯頓就不必擔憂自己所說的一切會輾轉傳入遠征軍士兵尤其是自己那些戰友和直屬上級的耳中。
“……哎呀,這個守望者教團啊,還真的就和我們正在對付的叛軍有關。”等到埃蘭戈萬少校被這艘戰艦上的士兵們請出了機庫後,伯頓終於開始絮絮叨叨地和因梅爾曼少校聊起了發生在索米-3上的戰爭,“今年1月份,我們剛到這顆行星上的時候,就多次發現叛軍藏身的建築物內部有著這個組織的圖案。雖然畫著這些圖案的牆壁上幾乎都會同時存在其他非常後現代的藝術繪畫——假如那東西稱得上藝術——但我敢肯定那種標誌的出現不會是偶然。”
“沒錯,守望者教團在協助叛軍。”旁邊的博尚也開腔了,這一舉動把伯頓氣得七竅生煙,萬一因梅爾曼少校詢問細節,伯頓就是想編造故事都來不及。
“這就麻煩了。”因梅爾曼少校自言自語道,“如果他們的活動確實還和反統合武裝組織有關,僅憑你們neus船團遠征軍或是我們在溫德米爾王國的駐軍已經沒法解決問題了。弄不好,伊甸那邊會直接派出聯邦直屬作戰部隊參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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