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要勉強了,不然等到你們之間的人情關係用儘之後……”麥克尼爾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語,“……反而會成為一種負擔。對了,如果你堅持要進入叢林去參觀現場,我可以帶你去,但我沒有把握保證你的安全,而且我知道像你這樣體麵的紳士是不會願意和我們一樣變成被泥土包裹的烤雞的。”
眼見為實。即便是雙眼看到的事情也可能是虛假的,道聽途說得來的結論就更不可信了。
“你們說得對,我是個飛行員,也許是半個紳士,而不是能在地麵戰場上來去自如的英雄。但是,假象終究是假象,我一定要看看那些從中南半島南方被賣到北方的人目前在做什麼、又經曆了什麼。”博尚直截了當地要求麥克尼爾帶他前往現場,“帶路吧。”
麥克尼爾的恐嚇沒有奏效,他著實擔憂同伴的安全。在麥克尼爾的催促下,眾人返回了越野車,沿著來時的路一頭紮進了叢林中。這輛破舊的越野車不是裝備精良的第5軍發給他們的,而是麥克尼爾半路上從毒販子手裡搶來的。作為對那個毒販子無償地獻出他的車子的回報,麥克尼爾用一根繩子把毒販子拴在車子後麵,而後全速驅動著越野車在林間小路上奔馳直到那毒販子腸穿肚爛而死。
“這些日子,我們過的生活很苦,但我心裡很舒服——一想到我在這裡殺死的人不會再禍害其他人,我就高興得睡不著覺。”麥克尼爾熟悉附近的大部分道路,多虧了他私下裡花費不少時間學外語,“還有一件事,我托葉先生去調查阿南達·盛通的身份……有結果了嗎?”
博尚沉默了一陣,而後緩緩開口說道:
“讓我們兩個都十分費解的是,如你所說,阿南達應該隻是個長期流浪、後來進入安全部門工作並在再度失業後受到桑鬆將軍雇傭的普通人。”他加重了語氣,“但是,不知為何,葉真沒有查出任何可靠的信息,或者說能查出來的履曆全是偽造的。”
“連興亞會也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車子在林間的空地上進行了急轉彎,駛入麥克尼爾離開最近村落的道路,“見鬼……我沒彆的意思,過去幾十年間東盟的情況非常亂,也許確實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但就算這樣,興亞會怎麼可能雇傭一個來路不明的家夥進入安全部門?”
“麥克尼爾,我得提醒你,興亞會在東盟正式執政是從今年開始的。”伯頓尷尬地說道,“顯然,阿南達是在興亞會接手東盟以前被雇傭的。”
“……所以,他失業了,因為興亞會不清楚他的真實身份。”麥克尼爾掩飾著自己的失態,“問題越來越多了……好吧,我先領著你去參觀那個村子。”
不遠處的路障旁,數名東盟軍士兵全神貫注地戒備著。他們認出了駕駛這輛越野車離開的正是他們的長官和同伴,因此沒有在第一時間開槍射擊。繞過了封鎖線後,麥克尼爾將車子停在路旁,和同伴們步行進入村莊。
“這地方真的能讓人類居住嗎?”迪迪埃·博尚麵對著簡陋的房屋和穿插在道路間的水田,瞪大了眼睛,這是他在普羅旺斯不可能見到的風光和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興亞會應該把所有人都遷出,然後用更加現代的辦法搞自動化的農業。”
“不幸的是,幾年前推行這種農業的日本發生了針對單一性的轉基因農作物散布植物病毒的襲擊事件。因為擔心在缺乏和平環境的東盟發生類似的事故,至今連興亞會內部都未能就此達成一致意見。”麥克尼爾無奈地攤開雙手,“如果他們繼續這樣爭吵下去,等到新遷居此地的農民恢複了農業生產,想必興亞會也沒有強製遷移居民的理由了。”
從附近的房子裡鑽出來的不是新居民,而是身穿叛軍的深綠色製服的東盟軍士兵和沒有統一著裝的雇傭兵們。其中一人看到麥克尼爾有說有笑地和同伴們經過,連忙趕上來攔住了麥克尼爾。
“麥克尼爾先生,您總算是回來了。”阿南達低聲對麥克尼爾說道,隨即發現麥克尼爾帶來了一個陌生麵孔,“這位……是?”
“我的老朋友,迪迪埃·博尚。”麥克尼爾咧開嘴笑了,“來,這位是阿南達,我的翻譯,正在教我學外語。”
“您好。”博尚板著臉和阿南達打了招呼,“我這兩個朋友的性格都不太好,麥克尼爾容易被【正義的憤怒】衝昏頭腦,伯頓隨時能化身隻顧著享樂的蛆蟲,你跟他們兩個在叢林裡闖蕩真是受苦了——”
“喂,你在說誰呢?”伯頓裝出一副被激怒的模樣,“說到享樂,你也一樣。”
“好了,我們以後再說這些……阿南達,發生什麼了?”麥克尼爾遠遠地看到盧塔甘達從另一棟房屋的背後走出,心裡的石頭落了地。隻要不是戴斯蒙德·盧塔甘達突然背叛並攻擊他們,一切問題都好說。
得知又是這些被羈押的新居民表達反對意見時,麥克尼爾對此嗤之以鼻。他們攻入村莊時迅速地消滅了被他們追擊的毒販子,險些和拿起武器準備自衛的居民交火——這些居民擁有槍械,完全出乎麥克尼爾的意料,此前他們隻遭遇過使用農具或是簡易冷兵器的村民。所幸麥克尼爾一方人多勢眾,加上盧塔甘達手下那些安裝了義肢的雇傭兵看起來更有威懾力,以為麥克尼爾一行人是叛軍的新居民們麵對著踏平村子的威脅,選擇了屈服。
然後他們才知道這些人竟然是東盟軍。
“現在好了,他們知道我們不是來屠殺他們的叛亂武裝組織,一下子強硬了起來。”盧塔甘達指著那些偷偷從另一些屋子的窗口中探出頭觀望他們的新居民,“我們又不能真的把他們全宰了。”
麵對著自稱按照合法手續持槍來到附近的土地上定居的新住戶,麥克尼爾手下的東盟軍士兵們無計可施。正如盧塔甘達所說的那樣,若他們當真是叛軍,把這些人隨便地殺掉就能解決問題;偏偏他們為了保護東盟公民而暴露了身份,這反而成了對方要挾他們的把柄。
被收繳的槍械堆積在村子內的幾處空地上,由較為強壯的士兵和雇傭兵輪流看守。
“這件事就算被興亞會發現並重視——我懷疑他們本來就知道。”伯頓撿起其中一把槍,交給博尚,他不擔心博尚擦槍走火,因為迪迪埃·博尚對槍械的了解程度正如伯頓對航空的了解程度一樣淺薄,“反而洗清了軍閥的罪行。你看,他們間接提供武器給流民來恢複農村的生產秩序,這簡直就是一大善行啊。”
“……把他們都關進屋子裡,跟他們說,東盟軍就是這裡的法律!”隔著十幾米遠,麥克尼爾嘶啞的吼叫聲仍然如雷貫耳,“指責?哼……一群勾結毒販子的敗類,如果他們全都死在這裡,不會有任何人知道,也不會有任何人起訴我們!要是他們不怕死,儘管違反咱們的規矩吧!”他劇烈地咳嗽了幾聲,追上了正在其中一堆槍械旁討論問題的博尚,“……以我的觀點,l組織推動這些流民返回北方的目的,要麼是以事件本身來影響局勢,要麼是讓這些流民間接地、無意識地執行他們的計劃。”
“我有個辦法,隻是風險有點高。”博尚丟下了槍械,他確實看不出其中的奧秘,“當然,這麼做可以確保我們從這些突然出現的新居民身上挖出更多的秘密,尤其是在他們身上發生的變化。”
“請講。”
“從裡麵選幾個樣品,把他們送給島田做人體實驗。”
“……這就是你的計劃?”麥克尼爾變得沮喪起來,“從理論上倒是可行,許多東盟軍將領用本應運送軍事物資的飛機來運送自己喜歡的奢侈品,我們也許可以用類似的辦法委托桑鬆將軍幫我們辦事。但是,你知道島田真司原來的身份和現在的身份……我怕他控製不住自己。”
迪迪埃·博尚冷笑著,衝著麥克尼爾搖了搖頭。
“麥克尼爾【將軍】啊,你被zero牽著脖子走的時候,怎麼沒這樣提醒你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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