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為止,麥克尼爾見過了各種各樣的黑人,儘管他並不是很了解黑人內部的細分方法。瓊斯上尉的膚色比詹姆斯·所羅門或是戴斯蒙德·盧塔甘達這樣膚色略淺的黑人深上不少,看上去更接近黑巧克力而不是褐色的牛奶巧克力。這種顏色總是讓麥克尼爾懷疑他們的祖先該怎麼在夜間識彆同伴。
“長官,很遺憾的是,我們沒能找到平民失蹤事件和我方士兵傷亡事故背後的真正原因。”麥克尼爾先承認了自己的失敗,然後繼續辯解道,“不過,即便沒有證據,把這一切和那些反合眾國遊擊隊聯係起來應該是不會錯的。”
瓊斯上尉什麼都沒說,隻是以複雜的眼光注視著麥克尼爾。麥克尼爾了解長官的心思,多年未能得到晉升的軍官——或是一切官員、公司職員、研究機構負責人,總之是在有職務分配結構的地方——最擔心的就是自己職責管轄範圍內出現新的意外,這甚至可能讓那些已經打定主意不再抱有幻想的可憐人受到更沉重的打擊:連現有的東西都保不住。麥克尼爾自己平時也沒少嘲笑俄國人能隨時把元帥降級成列兵,然而由於犯錯或犯罪導致被降級成二等兵的美軍軍官、士官大有人在。
“所有人都認為信仰衛士團還沒有成功地在庫爾德斯坦建立據點,也許我們的情報該更新一下了。”瓊斯上尉有些沮喪。他之前通知麥克尼爾用儘可能乾脆利落的手法處理問題,最好是達到死無對證的地步。他成功了,也失敗了。除了像他這樣的直接知情人,外人都會以為此事確實是信仰衛士團欠下的又一筆血債,而他本應采用更加以訛傳訛的說法去證實誇大其詞的猜測。
就怕猜測和胡言亂語恰好正是事實的一部分。
“庫爾德人可不想再為伊拉克人的事情而死,任何意義上都是。”麥克尼爾清了清嗓子,好把接下來的好消息報告給長官,“而且,您不必擔心,我們這一次南下去伊拉克也有一些收獲……在當地,我們招募了一些願意同我軍合作的平民,讓這些人擔任顧問、文職人員、翻譯、臨時行政人員去管理那些偏遠地區顯然是再合適不過的。此外,我們從敵人手中繳獲的俄式s機甲……不管是賣給庫爾德人還是用於其他事務,都很有價值。”
麥克尼爾重點在【其他事務】上停頓了一下,他得提醒瓊斯上尉彆忘記了這種共犯社會關係網絡。
對當前的合眾國來說,對付任何敵人都不需要考慮能否將其擊敗,而隻需要考慮所付出的代價。用搜山檢海般的地毯式轟炸去對付信仰衛士團等反合眾國武裝組織,固然一勞永逸,但卻不一定可行,即便美軍不考慮伊拉克人的想法也必須考慮這種鋪張浪費的作戰計劃的成本。況且,敵人又不會在頭頂上掛著寫有敵人這個單詞的牌子供美軍瞄準,除了真正活躍在各個村莊、山穀中和美軍纏鬥的遊擊隊主力之外,大部分武裝人員放下步槍便是平民,舉起步槍則又成為了戰士。
合眾國的軍人們必須學會在複雜多變的環境中保護自己,單純地消滅敵人已經不再是他們的主要工作。維持治安、打擊犯罪、兼顧行政工作、走私貨物、倒賣情報……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尤其是當合眾國越來越多地將那些即將被關進監獄的家夥塞進軍隊作為避免蹲監獄的交換條件時,軍紀敗壞也在所難免。隻活在宣傳片裡的英雄主義時代褪色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現實:這些軍人不僅是有血有肉、有優點也有缺點的普通人,甚至可能是十惡不赦的惡棍(隻不過恰好從軍罷了)。
不過,無論他們有多少副業,主業卻不能丟下。
瓊斯上尉對其他士兵吩咐了安置合作者的工作,然後和麥克尼爾步行穿過廣場、前往不遠處的營房。空蕩蕩的圍牆另一側也許應該擺上一些威武壯觀的s機甲以供士兵和偶爾經過的平民觀賞,不過那樣一來,負責維護s機甲的機械師一定會大發雷霆地指責出主意的人隻顧著觀賞性而忽視了對機甲的損耗。連總共隻有可憐的8架s機甲,這還多虧作為該連財務官的麥克尼爾想方設法從淘汰的裝備中進行補充。這是他們應對突發局勢的保障,可不能有片刻閃失。彆說是普通士兵,就連負責弄來這些s機甲的麥克尼爾和連長瓊斯上尉都不能隨便調動它們。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指揮部,那裡已經有另外四名軍人在等待著他們。副連長(執行官)歐文·麥克唐納(oencdonld)中尉,今年還不到三十歲,是個戴著眼鏡、有著明顯的鷹鉤鼻的白人青年,麥克尼爾幾乎能猜得出那鼻子會讓他老了以後成為一個更適合扮演鬼怪故事裡的巫師的形象;連督導長路易斯·李(louslee)一級軍士長,副督導長亨特·莫拉(hunteror)炮術上士,都是連裡的士官顧問,負責輔佐大概無望晉升的瓊斯上尉。
再加上跟著瓊斯上尉的財務官邁克爾·麥克尼爾中士和等候在指揮部裡的通信官何塞·洛佩茲(joselopez)準下士,這六人便是連的連指揮部成員,他們構成了負責營區這一部分超過150名美國海軍陸戰隊官兵的核心團體。
“麥克尼爾,把你了解到的情況說明一下。”瓊斯上尉打開了顯示屏,比麥克尼爾所熟知的2003年的電子設備發展得更接近2030年的投影屏幕上呈現出了海軍陸戰隊第1師防區附近的地理狀況。已經習慣了用全息投影的麥克尼爾起初不太適應,後來他隻好說服自己,這是一個相對較為古典的戰場,更適合伯頓的節奏。
“由於衛星沒有監控到這些村莊、小鎮附近發生交火的情況,因此實際上大概有三種可能的結果:第一種,信仰衛士團的間諜或突擊隊綁架了當地平民並將之充作武裝人員、人肉炸彈;第二種,邊界居民私自械鬥。考慮到伊拉克人和庫爾德人的關係越來越惡劣,這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我們也管不住他們私下打架。”麥克尼爾指著伊拉克和庫爾德斯坦邊境地區的爭議地帶,當初庫爾德斯坦剛立國時顯然忘記了在爭議地區進行人**換,“第三種……”
“不是信仰衛士團綁架平民,而是上述邊境地區村莊秘密地投靠了敵人並且調動人手為下一次襲擊提供掩護?”麥克唐納(麥當勞)中尉那也許下一秒就會躺下鼻涕的大鼻子直對著麥克尼爾。
“並不是不可能,長官。”麥克尼爾點了點頭,“幾年前,伊拉克人的一支警察特種部隊由於長期得不到工資,直接集體投敵。連軍人和警察的忠誠都不能得到保證,平民的忠誠更信不過。”
如果庫爾德斯坦南方不在美軍或伊拉克軍的控製下,那對於駐紮在庫爾德斯坦的美軍和庫爾德人來說都不是什麼好消息。東麵,是自上世紀八十年代以來就一直和合眾國敵對的伊朗;西麵,是貌合神離的土耳其;北麵的情況稍微好些,外高加索諸國為確保自身不再受俄國統治而倒向美國,但俄國位於外高加索地區的飛地卻仍象征著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氣勢。南方發生的任何變故對庫爾德斯坦來說都不會是好消息。
麥克唐納中尉建議把這件事直接報告給營指揮部,這樣他們就可以避免處理這類爛攤子了。他的建議沒有被瓊斯上尉采納,已經不再年輕的黑人軍官心裡做著激烈的鬥爭。他的士兵因為自身缺乏警惕性以及他本人的盲動而喪命,這時再把事務一股腦推給上級,隻會讓他在上級那裡得到的評分更低。
讓麥克尼爾幫他倒賣廢舊武器裝備,便是趁著還有指揮權的機會為自己準備後路的嘗試。有人的地方就逃不過**,軍隊也一樣。
“先對情況進行確認。”瓊斯上尉轉過身背對著眾人,“半個小時後召集各排指揮官開會,主要事項是……”
墨西哥裔通訊官洛佩茲立刻開始記錄。
“第一,向庫爾德人詢問和邊境械鬥、武裝衝突相關的問題,尤其是發生械鬥的具體時間、損害規模;第二,確認我方防區內沒有任何可疑的非我方或我方盟友的據點;第三,在不驚動陸軍的前提下,調查市場上俄製裝備的流向。”
“最好再讓我們的伊拉克人盟友協助我們搜查那些不該讓我軍的士兵輕易深入的地區,這是必要的。”麥克尼爾補充了一點,“這把刀,我們合眾國磨了十幾年,總得有機會讓它派上用場。”
“對,加上這第四條。”瓊斯上尉滿意地轉過身望著麥克尼爾,“解散。半小時之後回來繼續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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