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傑萊裡督察官來了再說,我們要休息一下。”麥克尼爾拉著伯頓坐在兩具殘缺的軀體旁,他不得不為食屍鬼生命力的旺盛而感慨,“唉,這地方不是人能住的。蚊蟲多得能把你埋葬,更不必說千裡迢迢趕來特地咬你一口的食屍鬼也囂張得很。”
他刻意地略過了一些細節,例如為什麼最先報告消息的偵察探員隔了這麼久才出動。那不重要,羅馬尼亞人的小心思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至少現在麥克尼爾還可以無視對方的惡意。
康斯坦丁·傑萊裡沒有來,佩特雷斯庫也沒有。從布加勒斯特市內趕到這裡需要不少時間,因此傑萊裡隻打算在半路上接應送回的貨物。開著貨車的羅馬尼亞探員們抵達了現場,並禮貌地要求麥克尼爾和伯頓把失去了戰鬥能力的食屍鬼轉交給他們。麥克尼爾沒有拒絕,但他在目送著貨車搖搖晃晃地遠離視線後就馬上聯係了傑萊裡,並希望對方說明被抓走的食屍鬼俘虜的用途。
“哦,我們……缺研究器材,對。”傑萊裡和坐在身旁的佩特雷斯庫交換著眼神,他們隻把車子開到了羅馬尼亞打擊食屍鬼犯罪總局設立在市郊的秘密倉庫,“您看,我們最近的態度溫和了不少……嘿,是這麼回事。那,改日再聊,再見!”
年輕的食屍鬼搜查官摘下耳機,用右手捋著日漸後退的發根。
“佩特雷斯庫先生,我們是不是該……”
“我想看看那個由日本人指揮的德國團隊的態度。”佩特雷斯庫咳嗽了兩聲,他捂著胸口,又朝著車窗外吐了一大口痰,“若是結果和我預料中的相同,我們就可以設下一個陷阱……而我會想辦法說服赫雷斯庫將軍的。”
“要讓他們以為我們的手段從追殺改為逮捕和驅逐,對嗎?”傑萊裡也吸了吸鼻子,“不愧是佩特雷斯庫先生。”
“長官,我的本事可不隻有打打殺殺。”佩特雷斯庫打開車門,和傑萊裡一起向倉庫走去,“雖然我確實挺落伍的,還不算完全落後呢。”
第二天一大早,準時在早上五點多從床上爬起來的島田真司接到了手下工作人員的電話。那名負責在醫院裡幫助島田真司關注各方動向的F雇員彙報說,有人送來了兩名新的食屍鬼病患者。這兩名病人傷勢嚴重,以至於和F合作的這家醫院不得不先進行搶救再考慮後續處理方案。儘管傷者的淒慘模樣令人不忍直視,RC細胞係數積累到質變後所塑造出的身體機能幫助他們頑強地戰勝了迫近的死亡。現在,兩名病人已經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等待著進一步的治療。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島田真司打了個哈欠,並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好好地照顧他們,我們要確保這些人能夠在我們的手中重獲新生。”
年輕的日本學者抓起放在床頭的麵包,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自己的早餐。他戴好眼鏡,又乾脆利落地穿上衣服,僅用了幾分鐘時間就完成了出門之前的必要準備工作。這是他在F研究設施的儲藏室裡搭建的簡易臥室,舒勒平日工作忙碌時也住在類似的地方。比起某些不得不直接睡在實驗室裡的研究人員,他們兩個要幸運得多。
持續地打著哈欠的島田真司甚至不需要睜眼就能找到通向自己所在的實驗室的道路。他走走停停,忽然又響起了什麼,立即沿著原路返回,從最初的岔路口的相反方向繼續前進。在下一個拐角處,他和另一名研究人員撞在一起,剛要開口指責對方的島田真司發現來者是舒勒,頓時打消了抱怨的想法。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和舒勒說。
“早上好,舒勒。”他先和對方打招呼,“最近咱們是越來越忙了……你看,我剛剛還得布置把新的病人轉去治療的工作。他們哪,沒人指點就像斷電的機器人一樣,連自己該做什麼都不知道。”
“你手下的病人最近多得異常。”舒勒撿起掉在地上的眼鏡,他很慶幸鏡片沒被摔得粉碎,“如果這些RC細胞異常增殖綜合征患者或食屍鬼都是從帕克那裡跑出來的,我也不會感到驚訝了。可是,你知道帕克手下的大部分食屍鬼都很安分守己。”
“是啊,我也為此感到驚訝。”島田真司點了點頭,他驚喜地意識到舒勒和他有相同的看法,“目前收治的病人數量相比這座城市應該具有的病人數量而言,還是有些高了。即便考慮到慕名前來的外地患者,數值也不該這麼高。並且,儘管其中確實有那麼幾個冒充病人的食屍鬼,但更多的病人是真正的患者。我看得出來,他們在食用代餐的時候有一種……精神性的厭惡。”
“希望我們能夠早些解讀出這種現象背後的真實原因。”舒勒看了一眼手表,邁開雙腿朝自己的實驗室前進,沒忘了擺手和島田真司道彆,“中午再說。”
島田真司沒能在中午和舒勒趁著午餐時間快活地交流著某些隻有他們兩個人懂的心得。他花了整整一上午時間去研究最新的模型,上次利用麥克尼爾所轉述的洗腦技巧神不知鬼不覺地勸說特奧多爾·維亞努歸順他們隻是一個偶然的勝利:島田真司暫時還沒能在食屍鬼身上做到這一點。
他做過許多失敗的嘗試。沒有人比他更懂心靈科技(起碼在這個團隊裡是如此),正如舒勒希望將自己的作品在另一個平行世界展現出來那樣,島田真司也有著類似的想法。然而,比起舒勒的豐碩成果,昔日令尤裡·納爾莫諾夫歎服的小天才至今顆粒無收。
也許他不該沉迷於此……是時候做些改變了,比如拿出一些務實的技術來說服麥克尼爾相信他的價值確實有他自稱的那麼高。有些心煩意亂的島田真司本就缺乏繼續研究的思路,更不必說他還得拿表麵工作來應付F了。恰到好處地響起的電話鈴聲迫使他氣急敗壞地走出實驗室並接聽電話,從另一頭傳來的聲音讓他冷靜了些許。
是列奧尼達·揚內斯庫,那個被他和舒勒控製的傀儡。準確地說,是被舒勒所控製的——這是舒勒不敢輕易離開有控製設備的辦公場所的原因之一。可憐的食屍鬼商人的大部分自主思維都被剝奪,少數的自由也不過是舒勒製造出來的陷阱。當揚內斯庫絕望地發現產生自主想法隻會讓他馬上再度失去自由時,最後一絲勇氣也喪失殆儘。借助著類似的手段,埃貢·舒勒終於避免了全天候坐在監控室裡關注揚內斯庫的命運。
那個男人也是個合格的【心靈控製】大師。
先在心裡默默地向舒勒道歉後,島田真司決定去醫院和揚內斯庫見一麵。於公,那個食屍鬼商人是【食屍鬼病】醫療項目的資助者和他島田真司的合作夥伴;於私,那家夥是他們被他們善用的工具。一心想看看不知道什麼時候膽大妄為地取回了自我意識的揚內斯庫要做些什麼的島田於中午時分準時抵達了醫院,他客客氣氣地請揚內斯庫到自己的辦公室裡,而他本人卻很不體麵地端著一碗拉麵、當著揚內斯庫的麵吃了起來。
吸麵條的聲音充滿了整個屋子。
“島田博士,請你救救我……”揚內斯庫剛關上門就跪下了,“隻有你能幫我了。”
料想揚內斯庫在試探許久後打算委托自己幫他擺脫控製——還是他島田真司本人和舒勒的控製——的日本青年更起勁地吸著麵條。他隻想看看對方的醜態,到時這些素材興許能博得舒勒一笑。想到這裡,儒雅隨和的年輕人也露出了紳士的笑容,不緊不慢地說道:
“我們是合作夥伴,也是朋友。您有什麼事情,隻管說。”
揚內斯庫的喉結上下蠕動著。半晌,他低下頭,結結巴巴地說道:
“我……我得病了。對,就是這個【食屍鬼病】……”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