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興趣,我是有家有業的體麵人。”帕克側過臉,他比麥克尼爾更了解伯頓的某些作風,“可不像你啊,連掃墓的人都找不到。”
“有家有業的後果就是子孫後代被拉去充軍嘛,還不如沒後代呢。”伯頓學著帕克的語氣陰陽怪氣地說著,他不必擔心這麼說會得罪帕克——麥克尼爾以前和伯頓說過,帕克脾氣最大的時候曾經公開把gdi的全部領袖罵了個遍,並直呼理事會人均有智力障礙。“人哪,認認真真過好上帝發給你的壽命才是最實在的,彆的都沒意義。”
伯頓這一句話戳到了帕克的痛處,身經百戰的gdi特種兵指揮官過了好久都沒能說出半句反駁的話。看在上帝的麵子上,假如說他在80歲之前還希望自己的後人都能為了人類的共同事業而從軍,等他快到100歲的時候,這種念頭就越來越淡了。因此,他才會在得知自己的孫子竟然又重蹈覆轍當了軍人後如此地懊悔,那正是他想要竭力避免的。見帕克忽然啞火了,自知說錯了話的伯頓也沉默了下來,兩人一前一後地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走著,緩慢地融入了生機一日比一日少的城市。
結束了這場臨時會議的麥克尼爾趕去附近的征兵處休息了一陣,而後返回臨時指揮部去尋找卡爾多蘇上校。第四騎兵團的士兵和牲畜傷亡情況在參戰的聖保羅遠征軍部隊中算不上多麼嚴重,至少比不上直接參加了阿古拉斯內格拉斯攻城戰鬥的步兵作戰部隊,但這支直接歸第二步兵師指揮的騎兵部隊仍然得到了後撤休整的機會。
卡爾多蘇上校從返回聖保羅的那天開始就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一直忙於辦公。從帕拉伊巴河穀東側慘敗而歸的經曆嚴重地打擊了許多起義軍指揮官的信心,那狼狽不堪地撤退的慘痛經曆更令劫後餘生的士兵們擔驚受怕。軍事物資和戰鬥意誌,這二者當中,起義軍至少應當具備其中一方麵的優勢。若是二者皆無,則後果不堪設想。
邁克爾·麥克尼爾換好軍服,穿過被起義軍士兵們把守著的街道,來到了卡爾多蘇上校的辦公地點。
“長官。”他站在門口敲了敲敞開的房門,又向著卡爾多蘇上校敬禮,“征收馬匹的工作已經完成了,下一批新兵預計要再過兩個星期才能到位。如果我們要重返帕拉伊巴河穀,也許我們該在出發之前將部隊恢複到原來的狀態。”
“我們不去帕拉伊巴河穀了。”
“是啊,得多做些準備才行。”麥克尼爾的反應明顯地慢了一拍,“等等,您說我們不需要去帕拉伊巴河穀了?”他鬆了一口氣,卻又感到悵然若失。帕拉伊巴河穀的戰況始終牽動著他的心,那裡的每一個變化都牽一發而動全身,“那麼,我們要趕赴哪一條戰線?”
“南線。”卡爾多蘇上校的軍服上半部分的紐扣都沒係好,露出了裡麵那件發灰的白襯衫,“雖然南裡奧格蘭德州恢複了同我們之間的聯絡並已經派出了支援部隊,但敵軍已與近日在南線登陸……試圖切斷南裡奧格蘭德同我方的聯係。”
卡爾多蘇簡要地說明了情況,他相信麥克尼爾馬上就會明白的。然而,麥克尼爾卻還是紋絲不動地站在辦公桌前,那渾濁的雙眼裡寫滿了疑惑和不信任。
“我不是很能理解這個決定。”邁克爾·麥克尼爾將手中的文件放在辦公桌上,後退一步,抬頭挺胸地直視著卡爾多蘇上校,“聖保羅的護憲軍同整合運動的走狗戰鬥了三個多月,這是有目共睹的。在此期間,南裡奧格蘭德州無所作為……”
“我們並不是一支統一的軍隊,三州都有自己的考慮。”卡爾多蘇上校那滑稽的鼻子不悅地歪斜著,“南裡奧格蘭德幫了我們一次,所以……為了穩住他們,我們也得去協助他們才行。”
“明白。”麥克尼爾隻得立正敬禮,他把這些違反直覺和常識的行為稱為政治的一部分,“請放心地把必要的準備工作交給我來負責,長官。雖然……我們遭遇了一些失敗,這隻是暫時的。自古以來,從長遠角度看,邪不勝正。”
南下支援南裡奧格蘭德州的聖保羅起義軍除了對付登陸的聯邦海軍陸戰隊和部分在起義開始後倒戈投奔聯邦軍並叛亂的南裡奧格蘭德旅部隊之外,還要協助南裡奧格蘭德州對付那些響應整合運動號召的民兵。這一幕讓麥克尼爾多少感到有些錯亂:起義剛發生時,聖保羅的軍事力量勝於其他兩州;時至今日,注重保存實力的南裡奧格蘭德州成為了軍事力量最強的一方。
南裡奧格蘭德起義軍理應在將內亂的隱患全部消除後再北上支援,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要聖保羅起義軍幫助他們平定內亂。話雖如此,麥克尼爾並不打算對彆人多說些損害南裡奧格蘭德形象的話——南裡奧格蘭德起義軍能來支援他們,已經算得上是莫大的恩情了。
“大概就是這些。動作要快,我們的資源不夠用……你要是去晚了,我們就會吃虧了。”卡爾多蘇上校吸了吸鼻子,麥克尼爾隱約看到他的眼角裡藏著淚光,“去忙吧。”
“是。”麥克尼爾點了點頭,“另外,我最近聽到了一些傳言。上校,敵人在戰場上公然動用了不該使用的力量,我們也要有反製措施才行。您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可以順便替您打聽些消息。”
卡爾多蘇上校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他隻是呆滯地坐在椅子上。這個曾經加入巴西遠征軍、參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有誌軍人,一度被視為一顆將要在未來冉冉升起的新將星,如今他為了自己的理想而寧願拋棄在聯邦軍的前途,從此蒙受叛徒的罵名,唯有勝利能夠洗刷他的恥辱、證明他的選擇是正確的。麥克尼爾不忍打擾他,便向著長官告辭,轉身離開。
“米格爾。”就在麥克尼爾快要出門的時候,卡爾多蘇上校用葡萄牙語叫著他的名字,“你是對的,當時我該早些聽你的建議。”
麥克尼爾尷尬地站在原地停留了片刻。他的喉結上下蠕動著,汗水從額頭滑落。
“我們會贏的。”
1932年10月下旬,經曆了帕拉伊巴河穀慘敗後的聖保羅起義軍決定將第二步兵師的一部分兵力派往南方支援南裡奧格蘭德州,作為對南裡奧格蘭德州於關鍵時刻伸出援手的回報。消息公布後,第二步兵師的一些軍官對此表示不滿,他們認為聖保羅州應該把屬於自身的聖保羅公共安全部隊派去當做交易籌碼而不是把主動響應起義的原聯邦正規軍拆散。
這些意見沒有激起什麼反響,或許三州起義軍在避免原聯邦軍成為第四派係這一點上已經達成了共識。
本該按照約定在部隊出發時站在人群裡給麥克尼爾一行人送行的島田真司當天不出所料地缺席了,他可不是故意的。由於他那誇大其詞的宣傳和麥克尼爾的引薦,幾名起義軍軍官找到了這位文員,並直言不諱地要求他向起義軍證明自己的能力。
事到如今,他根本不懂怎麼從普通人裡篩選出具備魔法師天賦的特殊個體這件事已經沒法說出口了——心情複雜的島田真司臉上掛著標準的笑容,繼續向起義軍軍官們吹噓自己的本事。這一刻,他不得不盼望著自己的自學能力能夠及時地適應新的工作環境,不然他幾乎可以預料到有什麼更可怕的遭遇在前麵等待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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